“救驾,救驾——”
内侍尖利的声音刺破软在温柔乡的众人,元芷惊慌失措的与其他贵女躲在一起。
李巍捏着酒杯的手一顿,却状似害怕的混入人群之中。
他捏紧元芷的手腕,探手写道:
“别怕。”
惊慌失措的人群、尖利的声音和未打出的鼓声混在空气之中。
一声又一声的心脏鼓声却传在元芷的耳边。
舞女状似含情的桃花眼却迸发出强烈的冷意,她捏着簪子,直冲文平帝的喉咙。
文平帝的手本放于她的腰间,但不知道看到什么,松了片刻,连带着眼眸都清醒了一瞬,却堪堪躲过簪子。
舞女眼眸一沉,直接刺了上去。
锋利的长剑却直接击打在她的簪上,舞女纤细的手腕顿时冒出鲜血。
长剑的主人借机直接用刀抵住她的脖颈。
“救驾——”
这场乱局终于落下帷幕。
文平帝的酒意已经醒了大半,他眸色阴沉的看着地下断了只手的美人:
“去查。”
他将阴森森的视线转移到沅玄青的身上:“爱卿救朕一命,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舞女被迟来的侍卫拉走。
沅玄青将长剑扔在地面,他跪下行礼:“陛下是天子,救陛下是臣的分内事。”
奢靡的殿中寂静了下来,风从大敞的宫门吹了进来,殿内静得吓人。
半响,文平帝突然鼓起掌来:“好好好。”
他拿起地上的长剑,话音却一转:“爱卿怎么回武功?”
他的话音还未落,长剑却驾于沅玄青的脖颈之上。
殿内众人倒吸一口气,文平帝却垂眸看着沅玄青。
沅玄青眸光坚定,未曾闪躲:“臣小时候在镖局旁长大。”
文平帝将视线从人群中扫过,看向元芷,眸光闪了瞬:“世子妃,你与玄青从小一起长大。”
又是这种恶心粘腻的视线。
元芷抬眸看了过去,手腕却被人牵紧了。元芷掰开李巍的手,上前俯身行礼,她面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恐慌,却仍旧美得令人心惊。
李巍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些——他有点想杀人。
“妾与兄长小时候确实在镖局旁长大。”
李巍的手无意识的垂落下去。
风浮动着殿中央的帷幕,文平帝的眸色深深浅浅的望向殿中的女子。
“弘农杨氏,洛北世家之首,”坐在马背上的少女眨着眼看向他,唇边弧度张扬,连带着不伦不类扎高的马尾都温柔的被光影妥善的照顾起来,整个人像是个发光体:“喂,臭小子,是不是被吓晕过去了?”
洛北的疾风连带着坐在马背上的高傲少女猝不及防的闯入他的心间。
他从未感受的如此强烈的心跳声,就算是杀兄杀弟,也不足以让他的心跳多跳半分。
然而,此刻,他的胸廓几乎是被用刀挖着,硬生生的挖出个通道,穿堂风不管不顾的透了进来,生生的带出血肉来。
文平帝受惊了。
太医院的御医连忙围了上去,连带着后宫的众多莺莺燕燕都握着帕子小心的擦着泪。
成妃赶忙接过太医的药方,对皇后俯身行礼:“娘娘,妾身便先行过去为陛下煎药。”
皇后看着她,雍容华贵的面容笑了下:“成妃有心了,快去吧。”
成妃是乡野出身,走路也没什么规矩,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步伐快速晃动起来,真真的是连着身后的宫女都比不上。
更遑论说,是和其他娘娘比规矩了。
文平帝的眸中却闪过几抹笑意。
成妃走过廊间,对其他宫女说:“你们先去太医院将药材拿过去,本宫先过去为陛下熬鸡汤。”
身后的宫女俯身行礼应了句“喏”。
大宫女黄莺仍是紧紧的跟在成妃身后,成妃似是感觉走得太慢,连忙捏起裙摆往前跑了过去。
黄莺却不能守规矩,她只能道:“娘娘等等奴婢啊。”
成妃的宫殿是位于南边的海棠殿,她一路小跑过去。
宫内的侍女对她的行为也见怪不怪,连忙开宫门。
成妃径直跑到小厨房。
她做饭时,不喜有宫女在场,文平帝也允了她。是以,小厨房就只剩她一人。
成妃垂眸将布料装好,身后的门却突然响了声,她的后背一惊,却连忙直起身子,声音带了点不悦:
“本宫说了,本宫不喜有人在本宫做饭时打扰……”
“是、我。”
成妃的话音还没落,但能直接不管不顾截断她的话的人有许多。
成妃的背部僵硬了下,她故作平静得转过身,面上都呼之欲出的厌恶:
“葛茶洱,你过来干什么?本宫允许你过来了?”
身穿太监服的高大男子脚步一停,他垂眸看了过来,伸出满是茧子的手:“阿、绿,跟、我、回、家。”
成妃望向他的手。
那是一双可以杀人又可以为她采茶的手。
成妃望向他,眸中带了些嫌弃,声音却压得低:“跟你走?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我是长了一张不识人间烟火的脸,但我食人间烟火,甚至贪。”
“宫妃这个位置,一月能给我多少金银,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杀人,傻子结巴。”
“所以,你滚吧。”
“你以为你过来我会很高兴甚至为你感恩戴德?”
“你做梦,滚吧,我看见你都烦。”
男子未动,仍旧站在原地伸出手来,固执得像个木偶。
成妃转了下眼球,将布料递给男子:“葛茶洱,你将这东西递给小世子。”
葛茶洱拿起布料,怔怔的看向成妃:“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啊,你快去。递给世子了,就立马滚蛋。你再来一次,我就喊侍卫了啊。”
葛茶洱仍是没动,他紧紧捏住成妃给他的布料,半天,才憋出一句话:“线、人。”
成妃的眸色猛然沉了下来,她说,
“不管你的事。”
她却突然软了声音,笑意明显:“茶洱,能帮我送到吗?”
李巍坐在主位,视线瞄过桌面上的布料。
屋内唯一的烛火明明灭灭的晃动起来,映出他沉寂的面色。
李巍的脖颈处横着把锋利的长剑,他好笑的抬眸看着眼前满面怒气的男人,声音悠闲:“茶洱,这又不是你第一次帮忙送东西了?怎么这么激动?”
“离、开。”
李巍避开长剑,缓缓的站了起来,眸子看向他,面色平静:“这倒是你的不是了,成妃知道你将长剑架在她的恩人的脖颈上吗?”
他的话音落地,葛茶洱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剑。长剑落于地面,发出“啪”的声音。
杀手放剑,倒是头一次。
葛茶洱看着李巍的面色,他缓缓跪了下去。
“求、你。”
“求你,”梳着麻花辫穿着布衣的乡野女郎焦急的拦在公子哥的身前:“救救他。”
公子哥穿着月白锦袍,靠在树上,手里捏着一张巨大的叶子遮住双眼,似是为了避开阳光。
他的声音懒散,松松垮垮:“求我?我也是只能找人暂时压制住他体内的毒素,剩下的,我也没有。”
公子哥扔下手中的树叶,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女郎,你求错人了。”
李巍的面上忽而带了笑意,他说,声音冷淡又残酷:
“求我?她自愿的,你应该去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