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凝烟陪着爷爷在小区楼下下棋,几个小老头围坐在一起,争吵地不可开交。
谁说都有理,谁都不服谁。
她就站在爷爷背后,给他捏肩。
一旁的王大爷看到这景象,脸上的羡慕都快爆出来:“你这老君头,孙女这么孝顺,福气不浅啊。”
君雄瞥了一眼说话之人,但眼里的得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我孙女,用你说。不只孝顺,成绩还是顶呱呱的。S大,不用说。我就等着两年后的录取通知书呢!”
众人听这话,笑着说好,到时候给他们看看。
说话间,又重新布起了棋局。
君凝烟又忍不住地想到了荀慧。
她现在不似第一次来的时候那般恐惧,倒很珍惜和爷爷在一起的日子。
甚至想这样无限穿越倒也挺好的。
可是,真的不该救吗?
就这样看她一次次入水、呛水、窒息。
她回来那天晚上搜过溺水窒息是什么感觉,自己也拿了一个盆子试了一下。
到憋不住的时候,她离开水盆,大口大口地喘息。
没有勇气再试第二次。
荀慧,你那时很痛苦吧?
你肯定也很想离开那片水域吧,可是那两个男孩都没把你救上来。
爱情选择的游戏,没有分出输赢,因为主导玩家出局了。
“爷爷,我出去一下,晚点回来。你到时候有事,直接打我电话啊。”君凝烟说完就转身离开,想到什么,停住脚步,又回头往家的方向跑。
她看着手机上荀慧的电话号码,终究还是拨了出去。
同样的嘟嘟声,但是恐惧感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惶恐、痛苦、挣扎。
这次没有接通。
她一遍遍打,一遍遍的语音留言提醒。
荀慧,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打怪通关也得有个手册吧,她盲打啊!
下午七点十分的时候,她找遍了周围的台球馆、酒吧都没有见到荀慧的身影。
她对荀慧校外的朋友一无所知,因为黄毛的黄毛、红毛的红毛,什么毛都有,吊儿郎当地叼着一根烟,站没站样,她不喜欢和那些人做朋友。
有时候他们在校门口等荀慧的时候,都能吸引很多目光。
君凝烟和他们对上眼神的那刻,她犯生理厌恶。那眼神□□,又充满挑衅。
荀慧知道她不喜欢,也从来不带着她在校外玩。
说她这样的好学生,就要一直好下去。
她跟荀慧的认识源于一场小意外。
那时候中午吃饭,大家都走了。
她想先把刚才讲的数学题搞懂再去吃,等看完了之后,转头就看见荀慧在擦凳子。因为穿的夏季校服,没有外套遮挡,所以她能清楚地看见屁股后面有一摊血迹。
她思考着要不要上前去帮忙,但是刚开学不久,这个人还是刚来的转校生,不熟。
她不是那么热心的人。
荀慧擦完了,掉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君凝烟看她,眼神有些窘迫。
或许就那个眼神,让君凝烟控制不住地上前。
晚上了,据语文老师说,意外发生的时候就是晚上。
真是个时间线又长又短的词。
跑了好几条河之后,君凝烟坐在桥边的台阶上休息。
她甚至不敢看河水,那河仿佛就像个巨大的旋涡,要把她吸进去一般。还没进去呢,先扯住她的呼吸。
明明天那么黑,却能看见河面上荀慧的脸。
她拿出手机,已经九点三十一了。
她在跟时间赛跑,跟死亡赛跑。
可是,却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
如果这次失败了,回去后一定得问问是哪条河。
这无头苍蝇一般,是一种巨大的心理折磨。
君凝烟又去了几条河,这附近的河基本也都跑遍了。
难道时间错开了?
“妈的!”
君凝烟发誓,这是她有记忆以来骂的最脏的脏话。
十一点三十五。
估计错过了。
可是她又不甘心,返回了刚开始去的台球馆附近那条河。
刚赶到,就看到三个人,旁边有条船。河边柳树的柳梢被风吹着晃动,只有一盏路灯,暗黄,照不亮前路。
两个男孩,一个全身潮湿地躺在地上,看不清脸。另一个站着,那个站着的眼神万分惊恐,面目扭曲。
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也是全身湿透。
君凝烟冲过去,声音十分尖锐:“荀慧呢?”
“我问你们,荀慧呢?”
中年男人没有回答,又跳下了河。
她跪在地上,求他:“求你了,把她救上来,把她救上来,她才十六岁......为什么我不会游泳,为什么我不会......”
君凝烟就看着那片河,哭着喊着。
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一片荒芜。
坠了下去,上不来。
她又想起了拿水盆实验那次的窒息感,喉咙像被卡住似的,喘不上气。
她感觉自己也要死了,要被淹死在这黑河里。
荀慧被捞上来的时候,君凝烟不敢上前。
好像闭着眼睛,好像脸是苍白的,好像嘴唇没了血色.......
好像一条出浴的美人鱼。
她麻木地拿起手机叫救护车,随后看着男人一下下地摁着荀慧的胸脯。
就那么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可是荀慧一点反应都没有。
好像一个睡着的娃娃啊。
还是个漂亮的洋娃娃。
救护车很快赶到,医护人员迅速展开急救措施。
君凝烟就那么站着,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切。
她无能为力。
她的全身已经被冻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也哭不出来。
耳边逐渐出现了耳鸣的声响,那一个个身影也逐渐模糊。
其中一个男孩被抬上担架的时候,君凝烟看了一眼。
随后冲上前,扒着医护人员,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躺在担架上的人。
他与江展有六七分相似的样貌,但这个男孩更稚嫩一些。
江展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说没来过凌怀几次吗?
他与荀慧什么关系?
为什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