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准备的鱼量正好，把岛上所有企鹅喂过一遍，装鱼的竹篓就空了。
江一桃喂食喂得很过瘾，工作人员对于自己工作量的减轻也非常开心，对两人态度十分亲切。
他们从场馆的趣事聊到二人是想来场馆取材的，工作人员热心地给他们指出他们想要观察的鱼类在地图上的位置。
“对了，馆内这周刚刚引进了两台VR设备，可以体验实景看鱼，比在鱼缸里看视野开阔一些。预备下个月场馆开放的时候投入使用的，两位感兴趣的话可以体验看看。”
“好啊！”江一桃的欣喜溢于言表。
“场馆下个月就能开放了吗？”林渊则抓到另一个重点。
“也就是风声。上个月就听说下个月可以了，这不，又过去一个月了。”工作人员语气里透出明显的无奈和隐隐的抱怨，“以前企鹅岛可是小朋友的天堂，现在大半年都没有小朋友的影子了。”
“这不是有大朋友的影子吗？”江一桃指着自己和林渊的影子。
林渊和工作人员都笑了。
江一桃注意到，林渊似乎很关心水族馆什么时候开放，之前他也问了梁伯类似的问题。
因为是徐家的水族馆吗？她不太了解这些，但隐约也知道场馆的维护成本不低，这些疫情期工作人员的工资、场馆水电费、各种鱼类的伙食费……
她默默看向林渊，她记得来的时候水族馆门口熟悉的徽标，青塘市好几个旅游景点都有这样的徽标，说明徐家的产业多半跟旅游业相关，基本是疫情以来损失最惨重的行业。
想到梁伯提到的林渊曾经给水族馆规划旅游路线，那么此时此刻他是在替徐家考虑损失吗？
回到换衣服的小屋，江一桃才发现，林渊的西服外套早就不知所踪，他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口挽起，暗红色领带也卸下，领口敞开到第二颗扣子。
那种遥远的尊贵感消失了。他把竹篓放在小屋的墙角，伸手去脱脚上的套鞋，修长的手指扣在脚踝处，挣脱的一瞬间手臂因为使力而肌肉紧绷，袖子被这个动作带上了一些，上臂也露出一点，另一只鞋子也这样被脱下来。
“小桃，是要我帮忙吗？”林渊感受到了侧面的目光。
江一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套鞋和塑胶裤子都没有脱。
林渊的动作令人移不开眼，就像蝉蜕、或者破茧、又或者换羽，套在工作服里他是鸭群里能变天鹅的“丑小鸭”。虽然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和魅力，但是显然他是天生适合西装革履的人，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摇摇头算是回应他，然后开始脱自己脚上的鞋子。
他需要考虑的永远只是这个项目的营收是几百万还是几亿，哪家公司会成为自己下一个目标，靠海的别墅风会不会太大。
而她不知道自己的巨额贷款什么时候还清，‘深海之岚’的策划是否做得足够好，养父母会不会签下解除收养协议，离开了他自己还能不能找到便宜的房子。
“噗通”一只套鞋重重摔在地板上，是她放的时候没抓牢，但听起来像在宣泄不满。
林渊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他正在认真研究江一桃发给他的备忘录内容。
“我想，这个尾巴和鱼鳍的摆动方向和规则我们不需要完全参照现实来设计，可以参考观察到的现象，做一些创新的改动。不过观察每种鱼类总结出他们的移动特点是需要的。我们把自己印象深刻的点都记录下来，最后综合一下。”
“好。”江一桃已经把裤子和鞋子都摆放整齐，来到林渊身边。
“小桃，工作不是最重要的，我还是希望你玩得开心。”林渊把手机收好，已经好整以暇。
“我是玩得开心才会有灵感的人。”江一桃想让林渊安心，不过说的也是事实。
她一直知道和林渊在一起，她脑海里杂念很多，她没有对眼前这个人纯粹过，只是那只鞋子重重掉下去的时候，她真的被离开那个念头打了一下脑袋，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像刚才奇妙的吻一样，是她领域外的知识。
这样想着，他们已经被带到了VR展区，双双穿戴上VR设备，蔚蓝色的世界在二人眼前铺开，五彩斑斓的鱼群从眼前晃过。
江一桃脑海里却忽然响起一段英文告白。
“我有时候对你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特别是，像现在这样，你靠近我的时候。我左边肋骨下的那个地方，似乎有一根线，和你那小身体同样地方的一根类似的线连在一起。要是汹涌的海啸或者两百英里的陆地将我们分开，这根线就会断开，我的心会流血。至于你……会忘了我吧。”
那时候她和小安靠在一起看《简爱》，对男主的告白不屑一顾。
而此刻她悄悄摘下头戴设备，看了一眼自己的肋骨，又看了一眼林渊同样的位置。没有线，也不会流血。
至于遗忘……她记性好得很，然后又重新戴回设备。
从水族馆出来，江一桃说要上厕所，让林渊替她拿着手机。
这时她的手机打来一个陌生电话号码。
林渊看它响了好一会儿既没有停下，也没等到江一桃出来，只好按下拒接。
很快屏幕上就亮起一道消息通知，来自刚才那个号码的短信，“江一桃，林渊在查我们的事情。”
林渊看着这条信息内容却有些困惑，他没有在调查江一桃跟谁的事情。
刚还在愣神，但没过一会儿，第二条信息进来，“我是肖鹤云。”
林渊握紧了手机的边缘，他紧盯着屏幕上熟悉的名字，脑海里浮现出外公的手、手里攥着的那叠照片、还有快递信封红橙蓝的颜色，连同这些记忆一起浮现上来的还有烦躁的情绪，于是他摁灭了屏幕，试图熄灭那些情绪的源头。
没想到漆黑的屏幕上印出两张脸，林渊抬头看到自己对面台阶上，双手背在身后躬身站着的江一桃。
或许是有些惊讶，林渊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江一桃探出来的双手勾住脖子，她一脸纯良地看着林渊，“怎么了？”
摁灭屏幕没能熄灭的暴躁情绪，在看到江一桃的脸的瞬间被瓦解，林渊把手机面向江一桃，“刚才有人打你电话。”
江一桃接过手机，松开林渊，从台阶上跳下来。
在林渊看她手机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在看手机屏幕，只是在悄悄看着林渊。
他那副平静的脸根本不会让人注意到他握紧手机的手，只是看手机过于认真的样子让人有点在意。难道是江陵桓给她发什么坏消息了吗？
江一桃打开手机屏幕，看到了几个未接电话和屏幕上弹出的那两条短信。原来是债主找上门来了。
向上划居然还有之前的未读短信，不过大体内容都差不多，让她小心点之类的。
她嗤笑了一声，只觉得对方小题大做。但好奇他说得是否属实，于是抬头看向林渊，“林渊，你有在调查我跟肖鹤云的事吗？”
林渊心里那团火又随着这个名字被提起而点燃，“没有，”声音听着比往常要冷几度，“外公在调查你们。”
那句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几乎要脱口而出了，但江一桃平静而坦荡的表情又让他犹豫。
江一桃刚要解释，林渊就开口，“他在你这里连备注都没有，已经是过去式了，所以你不用跟我讲你们的故事。”
其实林渊很少有这样堵人话头的时候，即使是被教训，就像中午被安姐怼着骂，他也完全没打断对方。江一桃察觉到了林渊的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