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夜里。
【她从柳怀月身体挤出来,照例四处探探,发现自己飘在药铺里,鼻尖钻入浓郁的药香。
往下一看,见着两个人形,一大一小,一熟一青。
青的那个比起十二岁时,已是长开不少了。个头也窜得很高,只是肌肉没赶上速度,还只是薄薄地贴在骨头上,显出少年人特有的清瘦。
是楼二少主。
阮青山心道:这梦境跳得可任性,一下就蹦到了几年后......不过也好,饭熟了,就可以开动了。
熟的那只盯着稍青的看,目光颇为专注,嘴里关切问道:“望春......你好些么?”
他低沉的男音本就温柔,此时更带上几分宠溺,叫人听了,只想软成一滩水,溺在他细细编织的情网里。
楼望春却反应平淡,甚至脸都没红,反而大大方方地贴着男人肩膀,手臂一横,道:“看,没流血了。”
柳怀月感到少年贴近,面上一红,古井般的眸子却强作无波无澜,镇定道:“......望春,跟师兄回趟月居罢——我那里有枉兰伤药。”
楼望春既没立刻答应,也没马上拒绝,而是似笑非笑地盯着男人,疑惑道:“掌柜已经拿过药了,怎的还要再用?”
柳怀月轻咳两声:“......那只是普通伤药,若想快些痊愈,还是......”
“哦~”少年拉长声音笑道,“可最近既无比试,也无野猎,怎好叫师兄破费呢?”
阮青山看得起劲,心道:敢情年龄长了,本事也长了,明明以前还被怀春夸得飘飘然,落了人家圈套的。
看着柳怀月兀自脸红,垂头不语的小媳妇模样,她心里更是乐呵:啧啧啧,春先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只见柳怀月低眉片刻,便缓缓抬头,羞涩的表情骤然一变,乐呵呵赞道:“不愧是望春师弟,向来思虑周到。”
楼望春笑容一僵。
柳怀月站起身,挥袖欲走:“既如此,师弟就好好在屋里养伤罢——”
楼望春抿嘴不语,挑眉看着他背影。
柳怀月踏到门槛,又顿住脚步,高大的背影似是定住般,化成一尊沉默的雕像。
片刻,回过头来,意味不明地叹道:“望春,你真要叫我.....如何说呢?”
楼望春不看他,只是展开尚且纤薄的手臂,盯着染血的纱布看。
柳怀月坐回他身边,轻声道:“又流血了。”
楼望春只是盯着那纱布,淡漠道:“师兄想说什么。”
柳怀月看着他,目光深邃而复杂,还隐含说不清的茫然与纠结:“这叫我从何说呢......我也不......”
楼望春冷笑一声,粗暴地打断道:“你们仙家人,心思还真是诡异的很。”
他不再看那纱布,反冰冷地望向男人,沉声道:“我不晓得你是冒出什么成见,一月四次的剑法普论好好的,你却偏生缺席三次,惹得柳世和一而再再而三地问我,是哪里惹你不快——我哪里晓得!”
越说越气,他干脆喊道:“你要回过劲来,看不惯我的身份,那我也认了——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别一下子晴空万里、一下子乌云密布的!说白了我就是魔族宵小,闹不明白你们仙家的弯弯绕绕!”
阮青山听了这稀里糊涂的一通,心道:好罢,原来两个都是恋爱菜鸟。
在这点上,她可比他俩强多了。
柳怀月显然也被他这一通弄懵了,一时间哭笑不得:“什......望春,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楼望春拧眉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有屁快放!有话直说!”
柳怀月深深看着他:“......你真想知道?”
楼望春烦死他了,叫道:“最看不惯你这种磨磨唧唧的!快点的!”
柳怀月盯着少年漂亮的脸,垂下男人结实的脖颈,轻柔地啄了下那柔软的唇瓣。
楼望春愤懑的表情呆住了,瞪着一双风流的眼,感受着唇齿间灼热的气息。
柳怀月并未深入,只是意思一下,便与他拉开距离,淡灰色的眸子温柔地望着他,低声解释道:“我......是这个意思。”
楼望春还处于呆滞状态,表情一动不动,只是机械地问:“你想和我上床?”
柳怀月面上一红,矜持道:“......你若不愿,我可以等的。”
楼望春清醒过来,震惊的瞳眸恢复清明。
他不谈自己态度如何,只道:“师兄,你是这地方的首席弟子,再过几年,说不定就成掌门了。”
柳怀月默然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他不理会,续道:“我呢?我是被押来的卑微质子,是你们口诛笔伐的魔族。”
他说着,刀锋般的目光直刺眼前人的心脏,嘴里讽道:“我再晚生两年,都跟你儿子一样大了。”
柳怀月摇摇头,伤感道:“望春,你知我看重什么。”
楼望春不理,兀自吐露心声:“说到底,在你眼里,我算什么东西?你身份尊贵,天资过人,我虽然有点本事,却也不过是班门弄斧、跳梁小丑。你屈尊降贵地把我认作亲师弟,月月邀我论才情......他们不敢说你,却骂我是狗奴才找了个好主人。我但凡还嘴一句,他们便道我狗仗人势。”
柳怀月继续摇头,认真道:“望春,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事实上,有不少风声传进我耳朵,可我没有去管,你明白为什么吗?”
楼望春直直盯着男人周正俊朗、如芳草春兰般的面孔,抿嘴不语。
柳怀月温柔地注视他,那眼神饱含老一辈对年轻人真诚的叹赏、以及成熟男性对自己小情人深切的疼爱:
“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在意,甚至鄙视那些毫无本事、只会动动嘴皮子的不肖之子。”
“我既然决定表明心意,就考虑过可能面临的一切困难。”
“给师兄一个机会罢,望春。”柳怀月沉稳的目光难得带上些许痴迷,不由凑前,颤抖般吻住少年的额头,如同乞求般,低声道,“答应师兄罢......师兄保证,一辈子待你好......”】
阮青山从梦中睁眼,感觉心里酸酸涩涩,却又荡开几分说不出的甜蜜。
唉,怎么她正为自个儿的感情问题苦恼,做的梦反倒是苦尽甘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