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凌晨。
阮青山变作狐型,松软的大尾巴柔柔垂下,宛如沾墨毛笔。
怀春问:“青山姑娘,怎的突然不做人了?”
她嘴角抽抽,胡扯道:“怕被泼妇找上门。”
怀春戳穿:“昨日那三位老汉,皆为独身。”
她伸个懒腰,耳朵尖翘得老高:“做狐狸好呀,做狐狸没有人的烦恼。”
怀春叹气:“青山姑娘,你失恋了。”
她也不纠结,爽快承认:“可不是吗。”
怀春沉默片刻,道:“青山姑娘,qing欲是不能断绝的。”
她道:“是啊。”
那温和的声音又说:“完成任务后,只有‘回去’这一个选项。”
她波澜不惊:“可不是吗。”
怀春再次叹气:“青山姑娘,你真的失恋了。”
她抬起娇小的狐爪,挠着头上的软毛:“是啊,让我调整下罢——”
怀春陷入沉默,片刻又道:“既然还有三年,何不珍惜三年?知道也是过,不知也是过,何不假装忘却?”
“像你一样吗,春先生?”
更长的沉默。
最后道:“是,像我一样。”
第三天,白日,客栈二楼,屋内地板,狐。
【入目的,是一张年过半百、略显沧桑的脸。
本来,老者的脸上已显纵横些许,却因此时的万分气恼,更显沟壑遍地,乃至狰狞可怖。
她被这一脸怒容吓住了,猛地窜上天花板,又听底下的浑厚男音恨声道:“你你你——你啊!”
她听了这声儿,若有所思。低头去看,果然——柳怀月垂头立在老者跟前,正一声不吭地接受教育。
——是春先生已故的师父。
老者压着嗓子痛骂一阵,依旧不解气,见徒弟杵得跟个铁棍儿似的,更加来气,忍不住踢了他膝弯一下,恶声道:“跪下!”
柳怀月晃了两下,顺势跪了。膝盖在实木地板上发出沉重闷响,叫人心里也“咚”地一声。
老者看也不看他,只道:“好好跪着罢!”便拧眉走了。
眼前场景扭曲,许多变形的火焰游过她身侧,掀起一阵水波般的灼烤。她不禁“敲了敲脑袋”,只盼这阵杂乱能快些游走。
渐渐,她面前飘过纷飞的柳絮,纤细柔弱的枝条轻轻穿过她脑袋,像荡秋千一般来回摇荡。
她听到一个深沉的叹息,如苍老龙吟:“听到消息么?”
柳怀月站在那人身侧,低声道:“是......地萝毒手,雅陶。”
那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是叹道:“我不知老柳那边出了什么状况......现在地萝毒手帮衬魔族那边,给仙家带来不小困扰。”
柳怀月低低应了一声:“嗯。”
那人沉吟半刻,虽然心中不忍,也只得坚持道:“你作为柳家长子,那地萝毒手又是你亲表弟......于情于理,你也该担起责任。”
听到这,阮青山才算是明白过来:原来是柳家人叛出仙家,投奔魔族,而且掀起不少恶浪。
柳怀月听罢,默然闭眼,似乎疲惫至极,终是艰涩道:“掌门,我知晓了。我会......亲赴魔界,向他讨要说法。若他不思悔改,则......”
他缓缓睁眼,灰瞳旁爬过几条血丝:“......当场处决。”
“......你有这份心,很好。”掌门似乎也不愿多谈,转而道,“听说你和魔二少主关系甚密,可有此事?”
柳怀月面色不改:“怀月见他年纪虽小,然心思玲珑、聪颖过人,倘若得贵人相携,必是光辉无限。”
“能得你这么一通,倒也有些本事。”掌门敷衍一句,终是语重心长地开口道,“......怀月啊,我知你素来主张两族和睦,交流互通,只是......”
柳怀月抿嘴不语,微露抗拒之色。
掌门形同未见,兀自劝道:“既分为仙族、魔族之类,终归是两家。既是两家,就不能毫无泾渭。”
柳怀月耐心等他说完,才缓缓道:“怀月知晓。不过怀月并非不分泾渭,何人值得结交,何人可以舍弃,怀月心中明了。”
“我信你,也知你素来不爱听这些,只是,最近形势严峻,实在不能毫无防备。”掌门伸手入袖,掏出一只淡黄卷轴来,“看看这个罢。”
柳怀月展开来看,只消一眼,便皱起眉头,问:“可是真事?”
阮青山也凑过去看,匆匆扫过,大概是魔族破坏了哪座镇、在哪个地方又搞了什么动作、死了多少人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