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默知道女儿高三,问过几次情况,唐小虎都事无巨细的讲给老默听,老默很感激,唐小虎很惭愧。
“虎叔,你知道吗?最近有一款咖啡很火,叫碧螺春拿铁。茶加咖啡,加倍清醒。”
“虎叔,都怪那个拿铁,我睡不着,清醒得很,眼睛瞪的像铜铃。”
“虎叔,你知道我为什么睡不着吗?”
唐小虎知道黄瑶想要说什么,但他依旧不做声,也不回复。
那是年关当下了,放了寒假,瑶瑶的短信来得日渐晚了起来,她睡的越来越晚。有时候唐小虎都睡了一觉,醒来还能收到她的信息。他的小姑娘,就这样跟他赌着一口气,始终不肯退让,不管不顾地,要拉着他给他续命。唐小虎不是不明白,但他不能明白。
他收起手机,问起包间的姑娘们,最近碧螺春拿铁很火吗?
唐小龙斜了他一眼,唐小虎笑了,他哥估计跟他想的一样——什么东西?不就是茶兑咖啡吗?有什么稀罕的?
包厢里有个姑娘机灵,说这个点儿了,也没法让虎哥尝一杯,不如,咱们兑一杯酒拿铁?
唐小虎倒随着来了兴致,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于是这个叫冰冰的姑娘,从包厢里的饮料bar里,抽了一条速溶咖啡,加了水化开后,又拿起虎哥最爱的轩尼诗兑了进去,还贴心地加了冰。
虎哥爱喝轩尼诗,这在白金瀚不是什么秘密,也就夏天的时候吧,有个晚上,唐小龙唐小虎带着兄弟们在白金瀚玩,挑姑娘的时候,唐小虎突然问,谁会背诗?
唐小龙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他这个弟弟他还能不知道吗?怕不是“床前明月光”都背不顺溜,还不如自己,这是抽的什么风?
姑娘们也愣了,终于是有个胆子大的,接了一句“我们只知道轩尼诗”,才算没冷了场子。
唐小虎哈哈大笑,他也不懂什么诗,但轩尼诗这个名字,他觉得好听,瑶瑶应该也会喜欢吧。于是打从那日起,他就只喝轩尼诗。
那杯轩尼诗拿铁,唐小虎接过之后,一饮而尽。他喝不惯咖啡,兑了酒的就更不伦不类,激得他皱起了眉。
那晚他喝了很多酒,三点钟回到家的时候,人醉了又没醉透,头疼的厉害,却又睡不成觉。
他看见手机里,瑶瑶最后发来的短信,她说,虎叔,我想你。
她是如此真诚,如此炙热,心甘情愿地剖白自我,唐小虎不理她,不回应她,是唐小虎不懂吗?那她就把心剖出来给唐小虎看,完完整整地,毫不羞赧地捧给唐小虎看。
唐小虎深深地觉得他不配,他配不上瑶瑶的一颗真心,瑶瑶手执着的,是嚣张且疯狂的生死状,瑶瑶一早在生死状上签好了姓名,写下了血书,他却迟迟不肯也不敢接下来。
他觉得,他是个叛徒。
咖啡真的会让人清醒吗?唐小虎不这么认为,不然他就不会控制不住地拨通了黄瑶的电话。
“虎叔?”黄瑶轻轻地声音传来,电话响起的第一时间,她看着备注,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定是因为咖啡兑了酒吧?不然,该怎么解释他要发疯了,他醉了,早醉的一塌糊涂,沉醉在女孩所带给他的一切里。他说不出来,他都懂,但他没文化,他不知该怎样表达他的情绪。黄瑶带给他的,是远远超过他所能描述出来的,但唐小虎并不引以为豪。他有多清醒,就有多为此难过,他有多沉醉其中,就有多唾弃自己。
“瑶瑶……”
“骗子……”片刻的沉默之后,那端传来重重的鼻音,“虎叔,我想见你。我去找你好不好?”
“瑶瑶!”过量的酒,和那少得可怜的速溶咖啡,似乎在唐小虎的头脑里作斗争,他在清醒与沉醉的边缘挣扎,最终,他听见自己说,“别来,听话,虎叔去找你。”
唐小虎的车刚刚在黄瑶的窗下停好,黄瑶就听见了声响。
她蹑手蹑脚地从楼上冲了下去,开门,蹿进后院,几乎一气呵成。她像一只快乐的蝴蝶,落在了她赖以生存的食物上——她的虎叔接住了她。
“胡闹!大冬天的,怎么穿着睡衣就往外跑!”男人的酒气未散,身上还有烟味,黄瑶全然不嫌弃,拥住唐小虎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便被打横抱进了车子后座。
黄瑶紧紧抱着唐小虎不肯撒手,男人只得勉强抽出手臂,握住她的小手搓了又搓,试图将更多的温度过度给她。
待黄瑶终于平静了些许,才抬脸盯住了他,唐小虎此刻,眼里的迷蒙大过清明,但他的眸子中,满满当当的盛的都是自己。黄瑶忽然就不怨了也不气了,更多的,是无名的委屈涌上了心头。
她忽而起身,按住了唐小虎,在车后排狭小的空间中,黄瑶跨坐在了唐小虎身上,她按住他的手腕,恶狠狠地亲吻他,不容许他有一丝一毫地拒绝。
这样的姿势过于暧昧不明,唐小虎拼命想要将黄瑶拉下来,但黄瑶哭了,她边哭边仍旧胡乱地亲着自己的脸庞、嘴唇,胡乱一气地亲。唐小虎失了力气,瑶瑶的眼神,是那么的干净,他以为她会有怨气,但她没有,瑶瑶的眼睛里,有的只是清澈的埋冤,和无辜的欲望,他的瑶瑶,连欲望都是干净的。
他明白,瑶瑶这是在惩罚自己,惩罚自己的软弱与逃避,冷漠与胆小。
他于是心甘情愿地受罚,任由瑶瑶的唇和手,在自己浑身作乱,而他只是不停地用手将她的眼泪擦拭干净,再擦在自己脸上。
那个夜,又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美梦。
黄瑶稚嫩的小手,像引领盲人一般,引领着唐小虎见到了太阳。唐小虎于是被灼伤了,发狂了,他放弃了归纳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属性,黄瑶让他做人,他便是第一个人类,黄瑶若是不让他做人,那他便是这世间匍匐在她脚下的最后一条狗。
她的瑶瑶,此时不是蝴蝶了,她是一朵娇嫩的玫瑰。那个多么老生常谈的典故,你的天地花园里,有那么多的玫瑰,但唯独这一朵,你看着她抽枝发芽,看着她含苞待放,你悉心照料,日夜呵护,精心看顾,你盼她开,怕她谢,愿她平安喜乐永远欢快,愿意为她牺牲付出你所拥有的一切,所以她才变得如此无可替代。
更深露重,寒夜的露水,浸湿了他的玫瑰花。
唐小虎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凉意,激得她弓起了身子,而他的作弄,又让她重重砸了下来。黄瑶在他的手下绽放,他牵肠挂肚、愿意付出生命的小玫瑰,在无人知晓的夜晚,在闭塞的天地间,只为他一人,悄悄绽放。
“瑶瑶?”
黄瑶迷迷糊糊间,感受有人在一点一点轻拢着自己的头发,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头依旧枕在唐小虎的腿上,没动弹。
“该起来了,快六点了,你该回去了。”
男人的眼神此刻清明了不少,酒意渐退,咖啡好像打起了反攻战,然而他看着眼下境况,大脑中更多的,是空白。
黄瑶蹭了蹭他的腿,乖乖坐直了身体,眼底还透着朦胧的懵懂和……些许媚意。
“我们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啊?过年吗?”
唐小虎想了下,点点头,应该吧。
“那你以后,不许再躲我。”女孩凑上前,将他抱了个满怀地撒娇。男人闻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好。
“你不骗人?”女孩眼睛盯牢了他,不许唐小虎有丝毫的躲闪,“不骗人,来,我们拉钩。”
黄瑶于是又变作了一只快乐小鸟,她跟她的虎叔拉过勾,留下一个甜甜的香吻,快乐地飞回了别墅。
唐小虎盯着楼上黄瑶的房间亮起灯,女孩拉开窗帘又跟他挥了挥手,他再次点起一支烟,有些出神,等烟快燃尽,烧到手指,痛感才让他回过神来。他毫不犹豫地攥紧了手,将烟头在手中用皮肉按灭,他才觉得好受了些。
他驱车专门去了瑶瑶提到的咖啡店,一直等到天光大亮,等到人家开门,他买到了第一杯碧螺春拿铁。
瑶瑶说的没错,茶加咖啡,清醒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