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行舟有些呆滞，他丝毫未预料到徐君月会在此时提起此事，有些迟钝，“什么？”
“我是陆阿耶捡回来的，他予我片瓦保我温饱。那日陆云起他问了我个问题，整整数十载我都从未想过的问题。”徐君月敛了神，复而看向沈行舟。
“什么？”沈行舟皱眉。
“他问我，你从来没想过，街上流浪儿那么多，我阿耶为何独独将你带回了府？”徐君月眨了眨眼，泪珠挂到了睫毛上。
沈行舟闻言一顿，忽地想起之前青梧带来的密报，陆云起常善用家眷来防止府中死士暗生二心，以达忠君目的。若是此人任务失败，他会将其家眷一律铲除，防止对方以家眷相要挟，来逼迫死士吐露密辛。上次，若不是他们手快，恐怕那名来刺杀徐君月的壮士之子就也跟着命丧他手了。
所以，她的父母，也曾为陆府效力吗？
“因为我阿耶也曾经是忠于陆府。”沈行舟心中的问句刚出，徐君月就回答了出来。她顿了顿，继续道：“我阿娘就是被陆阿耶的仇人掳了去，被人凌｜辱。可是陆阿耶却以朝堂之上腕力不如对方为由，将我阿耶囚在了府中。后因担心我阿耶对他不忠，他竟下毒杀了我阿耶。”
“这些事，是陆云起和你说的？”沈行舟闻言总觉得颇有蹊跷，又道：“他可怎样证明？”
徐君月从袖中掏出了一块儿檀木雕花小牌儿递给了沈行舟，他捏着端详了一番，前面雪落梅花栩栩如生，但因从中劈了两半，背面刻着的字隐隐约约看得出来是君月二字。
“他当时拿出来了另一半，我仔细比对过了，木纹都对上了。”徐君月落了袖子，又继续道：“他报了个城外的地址，那是我父母坟茔所在。”沈行舟闻言捏着木牌的手用了几分力，指尖处泛起了白。
“我去看过了，那墓碑上的确是我父母的名字，年久了些，字迹都模糊了许多，不像是他做的假。”徐君月说到这儿，哽咽了一下，而后压住了胸中翻涌的情绪才继续道：“这么多年，他竟未与我透漏半分，现在回看当年，我觉得我就像是个傻子，被他玩弄于股掌中。”
沈行舟揽过徐君月的肩，抚着她的肩膀，柔声道：“阿月，这仇我与你一起报。”
“我想杀了他，也可以吗？”徐君月忍着眼泪，咬着牙道。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陪你。”沈行舟捧起她的脸，回着话。这是他与她言明过往时，她对他说的话，现下，他也说与她听。
闻言，徐君月竟止不住了呜咽，肩膀耸动，眼泪簌簌。还好两个人是在廊中暗处，隔着一扇墙，就是宾客往来的过道。
“我们去庭院罢。”过了许久，徐君月忍住了情绪，才缓缓道。
“走罢。”沈行舟拉起她的手，手指摩挲着她的掌心。徐君月任由他带着，不知是否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现下觉得手脚冰凉，可是他手掌的温度源源不断传来，她止不住的心头一暖。
两个人到了庭院门口，华容公主与陆云起两人已是迈过了火盆，正准备拜堂行礼。沈行舟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今晚会否顺利？但愿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堂下欢声笑语，这座陆府，许久未有这么多人了。徐君月越过攒动的宾客，才隐约看见陆云起，如今他喜服加身，颇是意气风发。看他如此笑意盈盈，若是她不认得他的真实面目，定是以为他爱的华容公主情深意切，那眸目的深情，任谁看了都会感叹。
宾客尽欢，觥筹交错。徐君月拄着头，捏着酒杯，一旁的沈行舟摇着扇。这场景似乎与初见之时，别无二致。沈行舟抬眼看她，看穿了她的想法，轻声笑道：“可是想到了初见？”
“是。”徐君月吃酒多了些，许是心中装了事，酒意上头便快乐些，脸颊微红，眼神游离。
“唤声沈郎来听听。”沈行舟正了正身，面对她，见她这副神情，起了逗乐的心思。
“沈郎。”徐君月也不拒绝，带着醉意盈盈一笑，声音软软的。
正当两个人情谊正浓时，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吼破了云霄，宾客纷纷停了交谈循声而望，就见一个侍女脸色苍白，脚步踉踉跄跄跑来，花容失色道：“华容公主，自，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