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讶异:“您也中过春毒吗?”那岂不是要割开脖子......
“是。”深沉的男音听不出悲喜,“想来青山姑娘与我,也是颇有缘分,竟中了一样的毒,以同样的方式......”
话音未落,只听身后“啪嚓”一声,刚刚合拢的门洞又缓缓打开,一个高大的阴影笼在门口,肩部一上一下,剧烈起伏。
那个身影定定望着这边,声音惊疑不定,嘶哑难辨:“你......”
待到看清,楼望春才发现,倚在柜前的,分明不是那人,而是水文渊下、从他手中逃脱的——赤狐女儿!
她怎会知道!他想到一种可能,登时怒上心头:好啊......那人不仅背叛他,还四处撒种,处处留情,看他不把这狗屁女人一剑削死......
他眸中血光乍现,挺立的胸膛上下起伏,捏紧手中春楼,缓步走向那人。
任是三岁低龄的幼童,也不难发现:男人是真的杀意毕露,想挥砍手中凶器——叫那妩媚女子断头落地!
电光石火间,女子忽然唤道:“望春。”
那声音全无娇缠,也无媚气,反倒平平稳稳,带着说不出的沉郁。只一声,便把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儿,变作饱经风霜的老妇,叫人为之震颤,为之心折。
楼望春脚步顿住,血色瞳眸骤然缩紧,一双妖媚的眼猛地睁大,竟显出几分可笑的痴意。
他暗色的薄唇轻启,未出一字,已是颤若蝶翼,叫人心生怜惜。
“你......你?”
鼓足气力,挤出的,也不过区区两字。却叫一颗威武堂堂的铁石心,一具顶天立地的鲜活躯体,都感受到了强烈的震颤。
刚强的女子惨然一笑,眉宇间似含苦意,又似柔若春情,低声接口:“是我......我......回来见你。”
高大的男人再是支撑不住,鼻头一红,踉跄着跌在女子膝前,抱着她纤细柔软的大腿,怆然哭道:“你、你真是......恶狼做的心、豺狗生的肺,这么多年,你都去了哪里?竟连梦也不愿托我,难道是心中记恨,故意躲我?”
怀春弯下腰,温柔地抚过他湿润的面庞,眸中泪光闪烁,悲喜交加:“说来话长......这些年,我也是身不由己,疲于奔命。如今能来见你,乃是颇为不易......”
在无奈的天人两隔面前,一切过往的恩怨、痴仇,都显得微不足道了。两人不谈其他,只想、也只能抱作一团。他们内心塞满数不清的哀愁与悔恨,只能通过深不见底的拥抱,才能堪堪触及那尚未消散的灵魂。
哭喊后,绝望与悲痛的情绪消散许多,楼望春眼睛红肿,抹着眼角靠在他身侧,声音还带着难堪的哭腔:“......现在怎么办?”
怀春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打。”
阳寿87年,魔主楼事君、魔二少主楼望春率领魔族精兵,连下赤狐、虎煌、谷等大小十余镇,攻至柳云山下,意图合并两界。
然柳云派人多力众,更有侠士出谋划策、填充武力——最突出的当属慕容夫妇,一个神功盖世,所到之处,无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个策无遗算,所布之兵,无不妥帖得当、堪尽其用。
战火绵延七月,魔主孤注一掷,亲自率兵突围,却被慕容天拦于身前,斩落马后。其亲弟楼望春见此状况,回马施救,又被少年将军一剑刺胸,当场身亡。
“阮青山”走到少年身侧,看着溃败奔走的魔族士兵,赤橙狐眼辨不清情绪:“......辛苦你了。”
慕容天默然不语,鹰隼般的黑眸舔着剑上的血色。片刻,才淡然应道:“也算是报我多年之仇。”随即,把刀横在自己脖颈上,问:“......我可以走了吗?”
怀春怜悯地看他一眼:“小天,剧本的最后一句......是什么?”
慕容天骤然顿住,燕鸣剑缓缓滑开,摔落地面,发出“乓”的脆响。
“是......”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没护好她,把她复活,然后......永远在一起’。”
怀春点点头,平静道:“在此之前,青山姑娘会被扣留在站内,由我看管。放心,我把她当朋友,不会伤害她。”
慕容天闭了闭眼,回想起少女曾对他说过的“规矩”:
——“剧本完成后,我才能回家。”
——“怀春说,这要花去五年。”
——“要是失败了......”少女愣神,似乎跟那人交流去了,回来后道,“那就赚不到灵魂,要灰飞烟灭了。”
睁开眼,他再次确定:“那个地方......与这里的时间比是 :100:1,对吗?”
怀春点头肯定:“为了确保设定的合理性,你必须和‘复活后的阮青山’在一起,永远不分离,直到她死亡。”
‘复活后的阮青山’,是真正的赤狐山女儿,魂父会抹去记忆隔带,让她以为自己与慕容天之间,都是“真实发生”。
慕容天问:“只要‘在一起’就可以了,对吗?”
怀春看着他:“对,没有别的要求。”
慕容天苍白一笑,眼里却微光萌动:“行,请您转告一声,让她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