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芸慢慢咽掉半截面条,意兴阑珊地“嗯”了声。
这明显不想聊天的态度,把赵东沿整emo了。
话不敢说,又想拉近距离,便将碗里的牛肉都夹给了她。
温芸不要,原路夹回去。
“你不是最喜欢吃牛肉吗?”赵东沿又夹过去。
“我这一刻不喜欢了。”这次动作比较大,溅了两滴汤汁在手背。
“那你还点的牛肉面?”赵东沿内心无望无助好迷茫,“别跟我客气。”
“我就要客气!”
鲜嫩多汁的五香牛肉片才是最可怜的,拉扯谦让,让它快要“五牛分尸”。
温芸很少有这么凌厉、直白的情绪输出,像盛夏的午后雨,来得毫无征兆,降落得轰然酣畅。
赵东沿眼观鼻,鼻观心,立即安静闭嘴。然后全程不发一语,两分钟把米粉吃完。
“我走了?”赵东沿小心翼翼,不甘心地想再搭句话。
“走走走,吃完了赶紧走。”白芮气势汹汹,“腾出位置给别人。”
“谢谢你替我解围。”赵东沿被赶走后,温芸耷拉着眼皮,真诚道谢。
白芮睨她一眼,“北京来的都这么有礼貌吗?”
“因人而异。”温芸客观纠正,比如游兰青,很多时候专横跋扈,“不过,像我这种有礼貌的,确实应该不多。”
“你哪种?”
“美丽。”
白芮快要笑死在她的一本正经里,“那我呢,是哪种?”
“明艳大方,仗义执言。”温芸闷闷道:“芮姐,你胸真好看。”
白芮双手捂住。
“真的很好看的,像小山峰,生机勃勃。你应该自信,别害怕被人注目。”
白芮咳了咳,“我哪里害怕了。”
“你站着的时候,习惯驼一点背。”
观察真仔细。
白芮挠挠脸,不好意思道,“从小就大,真让老娘无语。”
“多好的事啊,漂亮的身体,是父母给的,是上天的优待。你就应该自信,抬头挺胸,你有的,别人羡慕不来呢。”温芸很认真地说:“就算有人不怀好意,无耻的是他们,错的也不是你。”
白芮豁然开朗,笑嘻嘻地说:“北京来的就是不一样,美丽有礼貌,还有点小聪明哈。”
“我很聪明的,从小到大成绩都好。”
“切。”白芮嗤声,“我就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聪明个什么啊,嘴巴长来干吗的,对某个人有意见,有不爽的事,不知道主动说啊,自己受委屈,笨笨笨!”
“……”温芸也挠了挠脸,“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都能看我的胸,我就不会看你的神情了?”白芮翻了个白眼,“我才是大聪明好吧。”
温芸愣了愣,九曲十八弯的情绪好像找到了光亮的出口。
她慢半拍地笑起来。
白芮嫌弃道:“丑。”
女孩与女孩之间,就是有心意相通的默契,能够体会彼此的心意,揭开粉饰美化的面具,看到对方痛苦挣扎的内核。
人间狭路,牵手互助。
—
温芸找到赵东沿时,赵东沿正蹲在地上,嘴里咬着烟,捧着手机,眉头深锁地打字。
“赵东沿。”温芸猛地出声。
“靠。”赵东沿吓得手一抖,手机“咣咣”掉在地上。
掉落的方向正对着温芸。
温芸视线低向屏幕。
[老婆突然不开心的原因]
[什么话男人说错而不自知]
[迅速让老婆快乐的方法……
首先得有一张床。]
赵东沿:“……”
温芸:“……”
有没有床不重要了,有嘴就行。
温芸深呼一口气,把心中的郁结一股脑地倾吐出来:
“你说,你不需要我去见你父母,不需要我做任何事。我当时一听,恍惚以为是程岭墨在跟我说话。”
在那一段特殊的、有违伦理却又合乎情理的漫长地下恋情里,温芸最想得到的就是被肯定、被知道、被阳光与眼光一同接纳。每每温芸想要去阳光里,都会被程岭墨拉回阴雨泥沼中。
程岭墨说,温芸,我不愿意让你承受暴风雨。你也不必去承受,因为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爱你,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不需要做任何事,真的是爱吗?
那不是爱,那是对方得以躲避责任,不想承担后果,害怕她惹出天大麻烦,拒绝收拾烂摊子的完美借口。
温芸没有得到半点安全感,反而被消磨,被耽误,身上原本精神抖擞的漂亮羽翼,被一根根残忍、生硬地拔出。
所以赵东沿说出“你不需要做任何事”这句话时,温芸真的抑郁了。
她勇敢表达自己的诉求:“无论我们是哪种关系,我都希望自己对你是有用的,我需要被肯定,被需要,我需要在一份关系里,平等的对待!这个‘对待’不仅是我能获得什么,更多的是,我能为你带来什么。”
温芸吸了吸发堵的鼻,清了清绷紧哽咽的嗓,“我不想当浮萍了,随水流,随风走。”
赵东沿先是懵,然后懂,现在是软成糯米果一般的心疼。
他沉声问:“你想当什么?”
积攒许久的委屈让温芸的脸通红,她大声说:“我想当一块砖头!特别特别硬的砖头!再雄伟壮丽的高楼大厦,也必须需要我,不能缺少我!”
话还未落音,温芸就被赵东沿狠狠抱在怀里。
赵东沿心疼不已,后悔不已。
他有很多解释的话,比如,是他没想到这一点,不够细心。又或者真诚道歉,保证再没有下次。可真正把人抱到怀里,却觉得什么话都比不上这一句的坚定——
“温芸,我需要你。”
我特别特别需要你。
揪着他衣服的手越来越紧,白皙的手背胀得通红,温芸忍不住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像不快乐的孩子,终于得到了一颗豆酥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