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玄胤禁足幽里居解除的那天,恰逢京中春闱放榜日。
皇宫中的下人动作很麻利,很快便将幽里居中盛玄胤的东西全全搬了个干净。不过盛玄胤到商丘当质子半年来也未曾有过什么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故而说白了也没什么需要带走的。
盛玄胤伫立在这清冷院落的门口,抬首环顾着这个自己生活了半年的地方。
春雨之后草木初生,幽里居地处偏远,又一向没有人打理,早已是野草蔓生。盛玄胤迎着长风而立,片刻,转身迈出了幽里居略显萧凉的大门。
与此同时,皇城蛰京。
彼时正值三月中旬,蛰京城大街小巷都充斥着鞭炮祝贺声。锣鼓队伍乐声激昂走在前面为科举新秀开路,金榜三甲皆一袭蓝袍挂,紧随其后。街道两边的城中百姓欢呼着道贺,拥挤攒动着想要看一眼这当今圣上都极为赞扬的状元郎到底长什么样。
萧泠坐在对面的茶楼上,抬手举起一盏清茶,目光朝外边瞥了一眼,转而看向豆蔻道:“什么人这么大阵仗?”
豆蔻闻言走到栏杆旁远远地朝外瞧了一眼,转身答道:“回公主,是今年的科举新秀在绕皇城游行呢。”
见萧泠并没有太大反应,豆蔻略一犹豫后缓缓开口:“听闻今年的殿试状元郎,是京中文官世家褚家长子褚昭。”
她说着抬眼偷瞄了萧泠一眼,果不其然听见这个名字的萧泠猛地一噎被茶水呛住,放下茶杯伸手抚着胸口轻声咳了出来。
豆蔻见状连忙上前去轻拍萧泠的背为她顺气。待萧泠稍微平复下来,她抬头有些震惊地看着身边的小丫鬟:“褚昭?就是还没出生就和我订下婚约的褚家长子?他竟然是当今状元?”
豆蔻弱弱地点头:“是他……”
萧泠听见这个消息可就坐不住了,她连忙起身来到茶楼的朱栏边,双手扒在上边努力地往外看。只见得不远处一行人衣绿花红,街边阁中闺秀纷纷翘首仰望,只为一睹三甲真容。
萧泠往外探了探身子,三月下午的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她抬手放在眉梢处,微微眯了眯眼,有些吃力地看向茶楼下方骑马走过的褚昭。
三甲之首的状元郎戴着雀翎红花身骑骏马,在一片锣鼓声乐中徐徐前进。萧泠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见得他身材清瘦,背脊挺直,一举一动皆散发着文人气息。他端正地骑在马背上,温文尔雅中又不失少年英朗,恣意潇洒。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说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吧。
正当萧泠感慨时,游行于人群中的褚昭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蓦地抬头望向萧泠所在的茶楼位置。
这一望,也让萧泠终于勉强看清了他的容貌。
虽只是人群中惊鸿一瞥,但萧泠还是被褚昭的颜值气质所折服。只见他肤色白皙,脸部轮廓略显柔和,给人一种温柔亲切感。平眉星目,微圆的眼睛眸光闪烁,明晰澄澈。再加上出生簪缨世族浸染的书生气息,使得他浑身散发出一股清灵的文人气质。
真不愧是珺璟如晔,雯华若锦,意气风发状元郎。
这真的是褚赫的兄长吗,明明都姓褚,为什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萧泠摇头惊叹,这褚昭也只是一个不知名小配角啊,可他的容貌加上才情,简直是……惊为天人。
这书里的配角怎么一个比一个牛啊?这是把男主置于何地!
这样想着,萧泠不由得扪心自问:人家可是状元郎啊,全国第一,我萧泠拿什么跟他成婚,我哪里配!
可偏偏却是先帝指婚,皇命难违。即使他们都知道这一纸婚约,只不过是朝堂暗流涌动下的政治牺牲品。
如此,萧泠正想得出神,突然旁边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看,是长宁公主!”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看过来。萧泠猛地回神,但已经有一大批百姓看了过来,萧泠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以半趴在栏杆上的姿态与众人对视。
此刻又有人起哄道:“真的是长宁公主!”
见此,茶楼下的人们再次联想起了近日蛰京城中盛行的八卦。来自各行各业的人如今聚集在一起,讨论着他们最感兴趣的皇家丑事。一时间,吵吵嚷嚷的声音如千万只苍蝇低头嗡嗡,掩盖了整座皇城。
一个卖布的大娘问道:“长宁公主?就是近日里臭名昭著的那个风流公主?据说她还和这当今状元郎有着一纸婚约……”
教书先生义愤填膺地指责:“啧,屡次出入风流场,如此不检点,简直是枉为公主!”
京中小家闺秀却是抬扇半遮面,嘤咛道:“这褚公子才是惨呢,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飞升,未婚妻却闹出这样的丑闻,可真真是打他状元郎的脸。”
众说纷纭,萧泠不想理会却也零零碎碎听到不少污言秽语。她目光一凝,倏地挺直腰板端坐于茶楼之上,从容对上褚昭顺势投过来的目光。
目光相接时二人皆面色平静。萧泠轻轻扯了扯唇角,悠然起身扶着朱栏,俯视着楼下人群中的褚昭道:“褚大公子学有所成,着实可喜可贺。”
褚昭闻言微愣,略一停顿后他恭敬地拱手行礼道:“公主殿下谬赞了,不过是中庸之才。”
“褚大公子谦虚了。”
“微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