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想保持得体,留下一个好印象。
“嗯,待会拍摄组要去吃饭,一起吧?现在天色也那么晚了,你回家应该没有晚饭吃了……”
休斯曼说着,直白地想法就是想留下他一起,也免得白白浪费了自己好不容易生就的情意。
“抱歉,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我还是直接回家好了”,牧江奈生颔首,拒绝了这个提议。
而休斯曼现在知道了牧江奈生这样的人的欲语还休,也会延长理解,还以为他是怕家里人担心,刚想说打电话回去说一下就好了。
可休斯曼又瞬间想到今天自己已经“强迫”人家改变想法一次了,实在不好再这么强势,就没办法再做什么。
而休斯曼的脑袋因为超负荷运行太久,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只能点了点头,就那样看着牧江奈生微微欠身,然后转身离开。
无可奈何,休斯曼在牧江奈生转身的时候,一手就扶上两个发疼的太阳穴上重重地揉了下去,似乎这样才能弥补他心中的遗憾和懊悔。
难道真的就这样,很多人以前是自己没有注意,就算注意上了最多也就是欣赏而已,所以才会造成他现在孤单的生命。
可他这次好不容易有那样的冲动想要留下一个人,也鼓起勇气去做了,最后却还是要这样心有余而力不足么?
休斯曼手下的脸庞眉眼皱在了一起,心理和生理上的异样不适感,似乎在这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休斯曼捂着晕乎乎的脑袋,正不知、也不想去想接下去该怎么做地停在了原地。
就如同现在门外的夜色一样独自站立在黑暗当中,只有自己的呼吸犹绕耳边。
那般沉寂如斯。
索性休斯曼以往也是没去和摄制组的人一起聚餐的,光是这一大摊事情就已经快把他逼疯了,谁还有心情再去应酬什么呢?
所以就此被拒绝的休斯曼,简直更没心情搭理自己新进助理想邀请自己去聚餐的请求。他转身就要去取配车,想赶快下山回酒店了。
很失落地的,就连风也似乎在哀叹之时,谁知道却是在出了房屋中的榻榻米之后,休斯曼低着脑袋,脚步才刚踏上那原木地时,惊喜就来了。
因为休斯曼抬起头往转角随意一瞥的时候,却猛然发现本来应该早就离去的牧江奈生竟然站在那里。
而且大大的眼睛还不停的搜寻着什么,在一看到自己,眼神顿时放出了光彩,虽然却又在看到自己惊愕的神情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收敛了。
不过饶是那样,休斯曼也看得出来,牧江奈生是鼓了很大的勇气,微涩着头直直地冲自己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额,那个,休斯曼先生,待会您要回市区的时候,能载我一程吗?到了市区后你随便把我放在哪个路口也可以的,因为……”
牧江奈生显得很不好意思,毕竟他刚刚可是很坦然“硬气”地拒绝了休斯曼的邀请的,这么“出尔反尔”地一问,好像很让他丢了面子。
休斯曼倒是没想到那么多,他只是发蒙愚钝的脑袋突然清醒了起来。
这才想到牧江奈生的叔叔不在了,摄制组他们当地的器材和住宿都是在另一个郊区。
而牧江奈生要回到市区的话,自然是除了自己的这个媒介可回,其他自无可法了。
不知为什么,休斯曼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巨大的欣喜,也不想去追究为什么自己刚刚没有想到这一点。
而因为大悲大喜过后,困意也陡然消失的休斯曼,突然又精力满满了起来,很是有兴趣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多加延伸对他的了解。
依照休斯曼对延伸了解的认知理解,是要在之前发生的事的基础上来加深了解为最好,因为最是利益相关,也最有共鸣。
所以休斯曼在行车回市区的路上,先是为下午就牧江奈生留下来看摄影仪、而无法和叔叔他们去野游的事情而感到抱歉。
这举动果然深得牧江奈生的注意。
本来也有些累的,有些侧躺在副驾驶座上了的牧江奈生闻言就直起了身,微微侧向休斯曼一个得体的弧度,稍欠身,认真道。
“请别说这些话了,这只是本职工作”
牧江奈生点头,却没有休斯曼预料中的多言,或者是说他印象中那种绿绿阳光投射的树林,和黄色干燥的榻榻米那样的温暖多味,而是只说完这一句,就在也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了。
而且就光那一句,也不会显得牧江奈生失礼,最多算是不解风情罢了。
依照休斯曼的理解,那就是“我理解,我真诚,但我不是很想和你说话”的意思。
这样的认知不禁让一向肆意的休斯曼有些感到挫败,也有些心灰意冷,于是他暂时没有开口。
车窗外飞驰的夜林黑魍魍的,寒冷似乎渐渐从车身的所有缝隙中钻了进来,休斯曼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有冷冽的趋势。
但那冰霜也只掩埋在他直视前方的眼眸里,他将那些瞬间袭来的失落都收集起来,只是愈发沉默不语,车里的氛围也一瞬间僵硬到了极点。
所幸牧江奈生并不是不会察言观色和敏感的人,即使他也不太外延,但也还是为了避免尴尬,和担心休斯曼的越加飞速的开车状态,终于主动开口了。
“休斯曼先生,如果你不急的话,请慢一点好吗?”
“叫我休斯曼就好了”,休斯曼转头随意了一句,略减慢了车速,反而倒不像之前迫切的心情,转而有些不远不近,叫人摸不着心绪。
牧江奈生一愣,没看见休斯曼无声微微叹了一口气地无奈,就听见他突然开口问话的声音了。
“你平时都在你叔叔的公司里面工作么?”
休斯曼的这国语言并不太好,但得赖于他的精益求精,虽然他把牧江奈生叔叔的摄影器材租赁店说成公司,但牧江奈生也只是顿了一下,并没有纠正什么。
“不是的,我只在有空的时候才能去帮忙……我是一名学生”
休斯曼对字里行间的东西非常敏感的,牧江奈生用的“才能”两个字眼,再看下午他对叔叔的那个孺慕模样。
休斯曼不禁下意识地想到应该是牧江奈生太过纯良了,老是想去帮忙不过被叔叔勒令课余时间才能去的缘故,而不是他的无奈之言。
点头示意下知晓后的休斯曼,余光瞥了一眼像个小孩一样,板正直视前方的牧江奈生的脑后垂发,一直很想说的话不由地就问出口了。
“那个,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留着长发,你是学习艺术的?”
休斯曼语毕,却察觉到牧江奈生身体猛的一僵,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回答,但可能看休斯曼太是正经,所以喉头一滚,还是回答了。
“在我们这里的习俗是,父母去世的话,要留七年之发以缅怀思,我的父母……咳,相继离开了,所以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会是这个样子。如果你感觉不适的话,请……”
牧江奈生的脑回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极怕给人造成麻烦或者冒犯似的。
休斯曼本来听着他用咳嗽掩盖哽咽的时候,还满心充满愧疚,该是自己的不悦神情让他不得不迫于压力和自己开口吧?
没想到最后他却是对自己的本性如此想法,还以为自己是那么恶毒的人,会讨厌一个人的长发而问出这样的话来么?他喜欢这样的长情都来不及,又怎么会……
“我没有不适!我……好吧!抱歉,我可能不该这样说,不过……”
休斯曼的话语消失于无形之中,因为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事情重点该是牧江奈生所悲伤的东西,现在却演变成,好像他对自己可能造成的视觉不便才是重点。
这让他本来想安慰一句他的长发没有让自己不舒服的“留的好”,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场面一下子又寂静了一下来,不知为什么,休斯曼却内心却莫名地闪过几分浓重的失望——他本来以为牧江奈生和他自己是同一路人,是个不畏传统,外边温润如玉,内心却有着华彩张扬想法的人。
可要是他留那一头不羁长发的原因是因为对父母的尊孝的话,那他就绝对不是自己这样,永远不留后路的浪漫主义者可以招惹的人了,说老实话,他也不会去冒那个风险,有欲望去追寻了。
不过,休斯曼只要一想到牧江奈生这么乖顺的男生,只要再过几年以后剪了现在与之格格不入的长发后,肯定会是一个好同学、好同事、好丈夫的事实就感到一阵心烦。
牧江奈生肯定会娶妻生子的,亏他还以为他们一样怪异,结果到头来,还不是自己照样一个人,陷入要守着孤独的心也很难,走出去的话会更难的状态中么!
难道自己这难得开窍的感情就要这么无疾而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