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曼心思电转,并没有再多想什么,只是略顿了片刻,便朝熹微阳光下的牧江奈生走去。
只是,在朝牧江奈生走过去的时候,休斯曼不小心碰到了客厅的椅子,吓到了正不知何时,踩在高脚踏上够东西的牧江奈生,害他重重地跌了下来。
那剧烈的撞击声让休斯曼吓了一跳,一下子就知道他摔得有多痛了。
可牧江奈生在闷哼一声,用手肘撑地迅速爬起来后,竟然着急歉意地朝休斯曼说了一句。
“噢怎么办,吓到你了吧……嘶”,牧江奈生一下捂住手肘无言。
这害得休斯曼本来要冲过去去接他的坠落身体,乍一听这话,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足足愣了好几秒才算反应过来,却是第一次对牧江奈生这样的性情憷眉了。
这世界上怎么能有一个人活成这样,还有这样怪异的思维呢?
就算换做他自己这种安然的人,至多也就是莫不吭声而已,怎么他被自己吓受伤了,还跟自己道歉?
休斯曼真心觉得,若说是他在昨夜之后,确定了想单方面更近一步的心意的话,可是今天发现牧江奈生这样的性情,他也不禁会想以后他们相处的种种可能。
而自己如此率性而为的人,如果碰上这样的性情,要不是十分欣赏他的缘故,应该是无法长久的--而休斯曼讨厌极了尝试,他想一步到位,而不是无休止地陷于未知的可能性中——仅限于他最慎重的感情。
休斯曼看着故作安好站在那里的牧江奈生,很想说些什么,可听到牧江奈生莞笑,妥帖地让自己先出去客厅稍等一下--他会很快准备好早餐时,就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了。
牧江奈生的狭薄的红唇跃动着,可他就像是失了心神一样,很是茫然。因为他不知道,牧江奈生是不是只是因为对他不熟,所以才会这样,还是说,他这个人对谁都是这样的。
休斯曼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顶着未怎么打理过的头发,一个人自顾自地想着这些东西,不知年月。
最后还是飘香的培根香气四处涌了出来,休斯曼这才注意到牧江奈生已经做好了菜。
眼神才只刚往那令人食指大动的食物瞟了一眼,就蓦地发现原本脚没那么不方便的牧江奈生,似乎是刚刚摔到了脚踝,走路更不好了——虽然他很极力掩饰,但休斯曼还是看得出来。
而最让人惊奇地是,不知是不是牧江奈生就是有这样的本性,能够把所有的不可能都变成可能,能够把所有的突兀都变成理所当然……
这在休斯曼眼中,是因为生活不得不具有非常灵活的变通能力,和非常擅长于忍耐才会有的特质。
他很想和牧江奈生做那种无话不谈的……休斯曼还没想好是做朋友还是恋人,但总觉得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是会很欢喜,而且很喜欢又很舍不得放下的,因为牧江奈生是个那么自重的人,而这也算是他们本质的相同。
休斯曼很想和牧江奈生这样的人相伴长远,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来看,为了不引起牧江奈生的反感,他还是闭嘴的好,所以牧江奈生想掩饰,他就尽力也装作看不见好了。
堪堪地吃完早餐,休斯曼就该告退了。
虽然他很不甘心这样撤退……是的,休斯曼用的是撤退两字,因为他把牧江奈生当做一座无与伦比的城堡来对待。
可他实在是没有机会再有什么理由待下去了,他给牧江奈生昨天下午被他强留下来的工钱,牧江奈生也不要。
而要邀请他出去的话,牧江奈生看上去是不会拒绝的,但他这样戒心重又慢热的人,休斯曼就算真的把他约出去了,也实在是错误之举——因为牧江奈生就像是某种缓慢,有种自己特定行动轨迹和想法的人,不按照他的方式来的话,他会很不舒服,虽然他会很尽力去配合的,但配合完后就会心生恐惧,对这样强势入侵其生活的人敬而远之。
是以早餐完了以后,不过寒暄几句,休斯曼就穿着不知道牧江奈生什么时候帮他洗好熨好的衣服,告辞离开。
而站在牧江奈生叔叔家院子门外的青石路上,休斯曼借着略微有些刺眼的太阳晨光,看清了附近周围的院里花香。
休斯曼今天也有安排,所以他的思绪又要很快的调动起来才能得以胜任,但想着就现在身旁的也如这太阳般温润站立送他的牧江奈生,休斯曼在无数个上班太阳穴紧绷的日子里,竟然难得地感到了一股强烈地妻子送丈夫出门的感觉。
即使牧江奈生只是重礼仪地送他一下而已。
但看着那挠人又有些刺眼的太阳,休斯曼眯着锐利的眼睛,虽然还不知道要怎样做,不过心里却暗暗想到:“哼,等着吧!反正晚上我还会再回来的”
然后他坐上车极速离去,顷刻间便消失在阡陌绿野当中,只一个转角,后视镜里的牧江奈生就也不见踪影了,只反射出一阵恼人的光来。
休斯曼这天的工作,只需要把昨天拍好的图片加以修整,然后赶在下午三点前,交给当地请他们拍摄的茶商确定照片就好了。
不过事情听上去简单,但成千张的照片遴选、调整,就算再经验的人做来也很劳累;而如果与客户的会面不成功——客户对照片的风格质量不满意的话,那他接下来的几天就又有的忙了。
是以依照休斯曼的个性,他绝对不会给客户任何说不满意的机会,虽然他也很想好有借口,可以多在这里逗留几天。但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因为想多留几天而去随意地去对待他的作品,毁坏他的名誉,那他就真是疯了。
他虽然是个浪漫主义者,但大部分时间是个严苛的理性主义者,换句话说,也就是他暂时还没有爱牧江奈生那么深吧!
因为他知道,他体内的浪漫主义,总有一天会因为一个人而强盛到无比强大,但他现在还没有真切地感觉到。
休斯曼做完了他今天的工作……好吧,是非常出色地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可能是因为今天他的作品中加入了更多的情感或是其他,一切出乎意料地顺利,简直就像打开了他探索新世界的大门。
本来谨慎的休斯曼就有预留下明天的空档,以防重拍,如果事情提前完成,那么他就会把能提前的项目提前,又周而复始地运转在各个地区之间。
而今天下午和客户的会面又如此顺利,简直让休斯曼欣喜若狂的是,他几乎有一整个一天多一点的时间可以去牧江奈生那边--虽然不知道牧江奈生有没有时间,但他的叔叔一家们都野游了,只要自己先抢占先机就可以了。这如何不能教休斯曼感到欣喜呢?
是以,休斯曼在委婉回绝客户吃完后,从当初租赁器材的黄页里,找到了牧江奈生叔叔家的座机电话--那几乎没花多少时间。休斯曼拨打了电话,因为一直犹豫的话,他不仅会遭受痛苦,而且会心生胆怯,所以他选择直接开始。
“你好,这里是牧江氏。请问有什么事?”,电话那头不期然传来了牧江奈生暖洋洋的声音。
休斯曼略顿了一下,才从那屏息中解脱出来。
“嗯,我是休斯曼”,休斯曼语了一句。
电话那头似乎顿了一下,不知是牧江奈生心中是有点意想不到的惊奇,还是眉眼有些不耐烦垂了一下,只是声音仍旧温和应了一声“是”,却没再问什么别的话了。
也许这又是牧江奈生为人处世的另一种“得体”之处,因为不安全感带来的疑惑,令他下意识地不想给休斯曼提供任何方向的可能性——比如说如果自己问他你有什么事,或是怎么啦?有什么是要我帮忙的,那一旦休斯曼真的说了是的,我有事需要你帮忙,那时拒绝的话可就真的不妥当了。
而且严格意义上,休斯曼和自己也真不熟,也没有再有什么可交集的地方(因为他认为不是同一性质生活的人,很难发展成朋友,而且维持得也会很辛苦--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所以决定什么也不多说。
不过可惜的是,牧江奈生的这点心思和意味,并没有被休斯曼察觉,事实上以休斯曼的敏锐,他应该察觉到的,只不过当时的他心绪有些澎湃,所以忽略了那异样的感觉。
“我知道这样有些突兀,但你晚上有时间吧?我想在这周围看看,给我的侄女买些礼物,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带我前往?”
休斯曼这样请求着,不知道是他有些笃定的语气真的映照了牧江奈生晚上有时间的事实(他也不好意思扯谎),还是说那小孩子要送的礼物引动了牧江奈生温良的心,所以在这里一般不会这么快和陌生人出门的定律,就在牧江奈生的身上打破了--他非常富有“地主”精神地谦和跟去了。
所以说其实人最不该有的,就是这种矛盾了。牧江奈生其实可能非常冷漠,可能谁都不怎么喜欢,可却有那副温良模样,每每不好拒绝别人,或是无法放下那责任感……而带着这样的前提去做任何事情,除非事情顺利,并没有招致牧江奈生的不悦,否则很有可能,他的每次行迹都是带着讽刺和审视。
当然,这可能本就注定是一场不令人满意的出行,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