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复休斯曼所期待的,会是因为别人莫须有指责而急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的温润小白,牧江奈生果真变了,变得有些长大,也有些更成熟孤掷。
所以休斯曼只是眼眸一垂,“我知道早上我们迟到了,延误了拍摄计划,你生气的话也情有可原,但你也不能这么自私,就把我……们晾在这里,如果下午能拍摄的话那我们也可以早点走,就不会再打扰你了啊!不是吗?”
这种不是针对于品性原则问题上的指控,可能对牧江奈生来说不甚重要,所以虽然休斯曼的话中怨气情绪很重,他也只是狠皱了下眉。
而后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最后还只是讷了讷唇,眉眼平复了下来,只不过脸色仍是一如既往地敛着。
“抱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必须要去山上一趟,因为我的住处网络断了很多东西都没有办法保存,今天没有接上的话,很多东西都会报废的”
牧江奈生并没有再过多考虑说这话之前的其他事情,只是单纯把休斯曼的情绪当成了一项需要处理的事宜似的,率先安抚了一下,然后再说出他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引起休斯曼的理解。
而且他有很好的一点就是,他不屑于掩饰一般人都会掩饰的某些可以宣之于口私密性,反而很坦然地说出了那个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也没有没有任何自我的故作神秘和情绪性,用什么“我有事”,或者直接离开作为对话的结尾,而且压下自己的情绪干干净净地说了出来。
完美结尾,有效沟通。
这下,休斯曼没办法再说什么了,毕竟牧江奈生都那样说了,再要指责的话那可就咄咄逼人不近人情了,所以休斯曼没再说什么,牧江奈生也在再一次欠身过后打算离开。
只是,谁也不知道休斯曼是怎么想的,当然也有可能就连休斯曼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和勇气,就直接冲要转身的牧江奈生道了一句。
“你,你要去山上,的话,那等我一下,我拿相机跟拍几张作为采风的素材好了……你等我!”
休斯曼“恶狠狠”地扔下这一句,像被什么东西追着似的逃命跑进去了大幢的房子,拿着随身摄影机跑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牧江奈生的错觉,看起来有些跌跌撞撞。
可能是牧江奈生一开始就预料到了休斯曼的“多话”,所以休斯曼跟着牧江奈生上山的时候,本来跟从他出门的那个助理并没有跟他们一起,牧江奈生也只是吩咐了一声,“山里雾大,我会跟你每半小时通信一次确认安全,请确保你的手机联系通畅”,然后就领着休斯曼急匆匆地上山。
一路上,休斯曼本打算不言不语的,毕竟本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莫名的看到牧江奈生一直想要拼命赶路,却又难免顾及着自己,而不得不默默停下来略有不耐却并不可见的冷峻面孔,他的心里就恶劣起来了。
“你喜欢看恐怖片还是那种片啊?”,所以休斯曼不知道在想什么地就这么问了牧江奈生一句。
牧江奈生奇怪地终于看了一眼休斯曼,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然后似乎在深层考虑要不要回答自己以后,想了想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回答了。
“恐怖片吧!”,然后他继续向上方的路径看去,心里有些担忧这样的步速大概是赶不及来回了。
“难道不是应该两种都看,一边火热一边冒冷汗的走火入……魔吗?”
休斯曼听言回了一句,说到最后的时候终于一个岔气不过来,顿了一下。
可惜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一顿破坏了他说笑的意味,牧江奈生只是在保持原有步速的情况下,回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眸打量了一下,并没有其他言语。
而也就在牧江奈生打量的间隙,休斯曼的边还不时采风捕影的动作就完全一点一点慢了下来。
休斯曼前些年太拼命工作了,没成想从牧江奈生国家回来休整之后,体力和心境就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殚精竭虑的精益求精了——可以说是没有那种力气,也没有那种动力了。
所以现在看到牧江奈生仍旧没有任何疲惫的样子,隐隐察觉到自己是种拖累,甚至是令人羞耻嫌弃的存在了,即使现在他们身旁并没有任何人,休斯曼也尴尬得要死。
休斯曼想尽力跟上,可这些年的身体力行而导致的体力不支在这次的爬山体现得淋漓尽致,他终于忍不住微喘出气。
“停……我们休息一下吧!
牧江奈生在休斯曼终于坐在浓绿树荫下的休息的时候,唇动了动,露出了一个明显的“所以你为什么非要跟上来啊”的嫌弃眼神。
好不容易抛下面子、得到允许休息的休斯曼,才一抬头,就感觉牧江奈生是打算要先“抛下”、把自己放在这里,而他一个人先上去再回来找自己的打算。
很奇怪的是,就在休斯曼以为牧江奈生就要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最终却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在休斯曼休息的时候,在不远处的直入云霄般的高大树下抬头仰望缝隙中的蓝天采影,一个人眉目嘴唇都是面无表情着。
时间渐渐流逝,太阳也不如正午那般热烈,待在近似雾湿森林的休斯曼热汗瞬间化为冷颤,不由地一激开口。
“你最喜欢你身上的什么部位呢?”,休斯曼的眼神很真诚地看着牧江奈生,一点也没别的意思。
直觉牧江奈生都差点不耐烦地要脱口而出“你这老是问的什么问题啊?”,但牧江奈生却仍然奇迹地没有说出来,而是从远处慢慢地走过来,“我最喜欢我的手、眼睛、鼻子”
末了走到休斯曼的身边,牧江奈生才补充了一句,眼神注视着他,“还有我的嘴唇……”
这不可能认为牧江奈生说的是错,毕竟就算在休斯曼的眼中,他的手是很难得修长白皙,又非常优雅的,而他的大眼,长色卷翘的自然睫毛(据休斯曼曾经观察所知,他好像怕往下揉眼睛长的眼睫毛会跑进眼睛所以往上揉的)。
而他的鼻子小巧也是挺拔……一个人的脸眉眼唇鼻基本奠定了容貌美丑的大调,更不消说他眉目中的温润气质,无疑,至少在休斯曼的眼中,牧江奈生是很完美的。
除了他那细薄的红唇,说出的话冷冽无情,也时常紧抿着没个笑的模样和他的眉眼气质不符以外,没有什么是休斯曼不想要的。
只是在牧江奈生说说话时他那不时扇动的唇瓣,那一抹鲜红闪耀了这旷绿的森林,让他的眼睛不知该往何处安放。
所以休斯曼低下了头,飞快的不着头脑地又问了一句,“那你最不喜欢你身上的什么东西……呢?”
“你”
牧江奈生这一下很快地就回答了,那一个你字并没有升高语气,或是生气喊出来吸引休斯曼注意的意思,而就是单纯的一个你,也没有接下去说的意思,然后牧江奈生的眼就看向了别处。
休斯曼等了半天以为会有下文,没等到就不禁有些疑惑了,这个你到底是真的说自己是他讨厌的,还是只是赌气说的话啊?
休斯曼不禁皱眉,“我又不是你的……”,只不过当休斯曼再要说的时候,他突然品出了一点“我是你的”或是“你的我的”的一点羞涩意味,没有任何想说的了。
倒是牧江奈生心有所感地道了一句,“你,要是觉得尴尬的话,可以不用说话的”,牧江奈生简短一句。
休斯曼噎了一下,发现的确是他说的对,就只自己一人难堪不安了。
休斯曼心里有些暖暖,但转念一想,却又嘲讽地一笑,原来刚刚自己最开始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的欲言又止,可能就是想说这个吧?那个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安,却被牧江奈生想了想还是回答的举动而延缓察觉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