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上午九点开个联合会议,我要知道案子进展情况,因为下午三点我需要出席记者会……”,文宇兰说着,就快要走了出去,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庆幸着自己总算是避免了和他直面的尴尬。
谁知道沐森林却仿佛没之前吵架的那回事一样,跟在后面质问的声音清晰又哀怨,“真是,文宇兰你又没看见我,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沐森林一下子上前,拦住了要走出的文宇兰,活脱脱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般,就差没摇头摆尾了。
文宇兰看他装作事情没发生过,心里又也不明白是失落、还是开心地只,拘谨恩了一句就打算落荒而逃。
沐森林却似乎洞察了她心思一般,恶劣地过去拥抱,文宇兰躲避不及,直喊了一句,“还要取证呢!”,那语气很是肃然,吓了旁桌小孩一跳哇哇大哭。
沐森林一听这话,倒是没再要拥抱,文宇兰也只感觉到沐森林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然后他带茧的大拇指刮过脖颈,“你这里受伤了呢!”
文宇兰有些不好意思,扯起他的衣服皱眉道,“你的衣服!”
沐森林穿的是一套精致的白色西装,和文宇兰这么一擦肩而过的拥抱,衣服染上淡淡的一丝血红,而沐森林就那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似乎他也不想那样似的尴尬。
文宇兰叹了口气,只得示意让张译兰先走,然后眼里漏出一点笑意,无奈地低声道。
“你要跟我去警局吗?你回国我也没好好接待过你……哦对了,我还有东西要给你,三个月前就准备好了的,你一直没回来,我都快要扔掉了……”,她微微笑了一下--竟然是在开玩笑呢!
文宇兰和亲近之人的说话方式还真的高下立现。这一番颇为亲近鲜活的话沐森林听了,细长魅惑的桃花眼因为笑容而就微微眯起,他很不敢相信,“真的?”
文宇兰被他故意夸张的声音所感染,不禁一笑。
“真的,不过谁叫你第一次去找我就为了……那事,我才会懒得理你……”
两个人因为太过投入,就这样一路低声说着,但其实仔细听,每个人都听得到地走了出去。他们这副从不会对其他人表露的面容和亲近感,不知道惆怅了多少依恋沐森林和敬佩文宇兰的少女男子。
一路上,文宇兰吊足了沐森林的胃口少,也没有告诉他那礼物是什么东西。而回到警局后,文宇兰先让人取证后换下了衣服,还因为要先去处理案子的进展,她原本想让沐森林进她的办公室套间换衣服,然后招待他一下后,把他送走再去忙自己的事情。
沐森林却是看出来了,也不想她只是把礼物给自己后,随便说几句,她又得跟去查看证物地匆忙,所以就开口了。
“还是别了,我不想你急急忙忙赶工作,不然给我钥匙,我去你家待着好了,晚上再聊……啊,对了,你上次写信说,搬到后山住了对吧,嗯?”
文宇兰听闻,顿了一下,思索了一会,才想起备用钥匙的位置,翻出来给他后,刚要说什么,沐森林就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钥匙。
“你东西从没有乱放过,我找得到,也不会乱动的啦……”
他们说这话时,因为文宇兰急着出电梯口上十四层找局长,所以就在行政大厅里说的。
文宇兰给了了钥匙,也就没说什么,推门就出了八层,丝毫没看见在他们背后目瞪口呆的众人。
而沐森林似乎有所察觉,但却没解释什么,只是回头颠倒众生地给了个笑容后摆了摆手,就悠悠地下楼,去文宇兰后山的住处了,将一干的议论纷纷都留给了背后。
众人的确在文宇兰走出门口,看着沐森林也离开的背影后,就议论纷纷起来。而不知什么时候也回来了的蓝恡钺,则一个人坐在阴暗的会议室角落,无人发觉,百叶窗外对面大厦的光照了进来,照在他那面无表情的脸上,晦暗不明。
正要进会议室里准备开会材料的林平安,摸索着刚打开会议室的灯时,突然被坐着一动不动的蓝恡钺吓了一跳,吓得靠在墙上。蓝恡钺旋即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而回过神来林平安刚想说什么,看着他冷若冰霜的脸,却一下太过吃惊于他和之前风度翩翩的样子的反差,甚至忘了拦他。
是夜,堪堪驱车回到家里的蓝恡钺,才刚从锈金大门里走进,就看见也从张家晚会上喝的烂醉回来的,他的弟弟蓝域利,倒在了门口。
不由皱了下眉头,把他扶进客厅,倒上沙发--只不过似乎是被扔在沙发上的动作太大,也突然清醒了一点的蓝域利就睁开了眼睛,幽幽地盯着面前的蓝恡钺,只是沉默。
蓝恡钺给他倒了杯清水,放在桌上,冷然道。
“我不是叫你别去找她了吗?为什么还去张家的晚会!”
蓝域利听后,却是满不在乎地暗笑了一声,脑海中却并没有浮现起蓝恡钺话中提及的那个女生,而是紧了紧下颌,想起今天那个女警察文宇兰——他还以为她对所有人都那么不羁呢,没想到原来还有对她特殊的人啊?除了那个常跟她身后的张译兰,还有沐森林,尤其是蓝牙耳机那头的那个——即使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诡计,为了逃脱和张潇潇的正面迎击,该真是,该死的吸引人!
“你有没有听到,你要再去找她,别怪我对她不客气,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也不差那一点了”,蓝恡钺看着不为所动的蓝域利一眼,冷沉地转身上了楼梯。
只剩一头金发的蓝域利蜷缩在发着幽光的客厅里,不由地越发冷了起来,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天被文宇兰抱上沙发,盖上衣服的那一刻,如此温暖......
文宇兰从警局大厅回到后山房子的时候,沐森林已经睡了一阵起来了,正在煮东西吃。
接近凌晨时分,文宇兰才回到了后山的住所,星夜交织。看着那一向漆黑的窗口此时却散发着一团温暖,文宇兰的心头似乎有一股热流涌起,却又转瞬即逝。
屋后黑料峭的夜森林很是吓人,于是文宇兰只赶紧朝那团亮光奔去。就在文宇兰刚要敲门的时候,像是心电感应般,沐森林就为她打开了大门,然后兴致异常地携着她进去。
“看,我给你做了什么?一碗鸡蛋面!这可是我费了好久功夫才做成的,你可要仔细尝尝......”
但文宇兰这几天根本没有休息好,心绪交织,此时乍然看见那鸡汤面上卧着的金灿油汪煎蛋,非但没有感觉饿,反而有些恶心。但她还是强自按捺住,歉意地笑笑,然后挑了挑眉毛。
“我实在太困了,你不介意我稍微休息下再吃吧?”,文宇兰边说边走到储物柜旁,将一个透明盒子包装着的,看着像是手工雕刻的玉滴项链两条,递给了沐森林。
沐森林接了过去,一下子就惊喜道,“你刻的,嗯,怎么是两条?”
文宇兰眼睛浮肿地点了点头,“给你的订婚礼物”
“订婚?”沐森林听后,脸莫名愣了一下,却是没过一会想到什么,脸就臭了下来,然后他拿着那盒子的手垂了下来,只是冷淡,“我没有要订婚”
文宇兰也是一愣,然后皱眉,“那你怎么说,三个月后我会看到一个惊喜的人,害我准备了那么久……”
沐森林肩膀塌了下来--他能说,他觉得那个会让她惊喜的人,就是他自己吗,而且他之前站在她面前,难道不算是种惊喜吗?
随手把礼物扔到床上,不知该怎么接口的沐森林,气鼓鼓地就说了一句令他后悔的话,“就算要订婚,我也用不着你来准备”
文宇兰困得厉害,也就带了点怒气,“你怎么这样子!”
沐森林也急了,“我怎么样了?你怎么做这样的事......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我啊!”
沐森林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文宇兰给自己准备和别人的订婚礼物时,看她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的内心就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抵触情绪。好像喉咙里吞了一根长长的菜,一半在舌头,一半却滑轮喉咙深处,不上不下,不知如何是好,又非常恶心的样子。
也很激动的文宇兰就不明白了,“就是因为是你,我才准备的啊,别人我还不给勒,我发现你是有够傻的!啧”
文宇兰看沐森林一副看傻子都不爱看的样子,斜眼看他。
沐气急败坏道,“你才是,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你知不知道我……”
文宇兰这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就更是爆发了,“你怎么回事,几年没见性格变得这么奇怪!讲的什么话又不好好讲,为什么要这样……真是,我累了,我要休息”
文宇兰的脸生硬了起来,没看沐森林五颜六色的脸,只是听到沐森林摔门而出的声音后,感到一阵难以应付的心累,加上她一想到自己再过两天后,就要为钟木恋的事第一次说谎时,就更加心烦,径直连灯也没开,就倒下楼下的床铺上睡着了。
序
这世间生来有男有女,投入人间各地,都是以不同的身份地活成别人眼中的那样而已。
文宇兰会认为沐森林和她不一样,不只是因为他是异国沐家的孙子,或者是他的妈妈和她有关系--而是因为他们各自曾经生活地方的风不一样。如果风不一样,云不一样,连空气里的味道也不一样,那么那种灵魂衍生而来的空旷都不一样的话,那他们怎么可能一样?
但那却并不妨碍那可悲的灵魂欣赏另一种优雅的灵魂。文宇兰看沐森林,就算是他额角的碎发,在夕阳下的光亮都很瑰丽漂亮......而她,也就是这样子,喜欢上了他曾经待过、并滋养他这样脾性的地方——即使她那地方还未曾见过。
文宇兰这次收到的有关李佛松行踪的消息,果然是假的。
因为她在张家晚会上到通风口的时候,那里竟然不是一片漆黑!借着微弱的光,她发现了整个通风口都黏腻地涂满了动物的血,还有很多杂碎的小玩意、彩带之类的东西。
而当她警惕地爬过去尽头的时候,陡然听见咿咿歪歪地发出很多刺耳的声响,然后尽头就是那个已经拆线了的……看上去像是“邀请”她来这里一日游似的可笑炸弹。
文宇兰也猜到了自己可能被耍了,但她想了想,还是并没有说那不是她拆的。而之后她忽然会想起当时的场面,却惊奇的发现张爷子表面上惶恐,实际上却一点都没有后怕的感觉——有那么很大可能,证明至少这件事他是知情的。毕竟光凭他并不真的怕,这一点就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了,而现在想来,张老爷子也并不是那么无用的人,会连自己的酒店被设计都一点痕迹都没发现。
文宇兰劳碌一天无甚结果,向局长汇报后,也没得到什么有效的建议,反倒被局长孔繁西隐晦地劝导放弃追寻李佛松,所以怏怏不乐地又下八层。
和张译兰他们交流了下讨论的结果,最终不过也只是定性为有针对性的“恶作剧”案件,只不过依例还是要调查一番的,查出谁最有嫌疑安放的。由张译兰他们负责去查调查了相关事宜。
文宇兰今天很早起床的,临出门时本来觉得无事,一时心软,不知要不要去见快要被释放出狱的宋墨扬。结果钟梓辰很快拿到了当天晚上出席张家晚宴的名单和相关的信息--那引起了文宇兰的注意,所以她也就不打算去见宋墨扬了。
名单里面,都是像沐森林之类这样,在生意上、生活里本就有各种各样关系的世交、新贵,文宇兰边看着名单边在脑海里调动各家的信息,大致浏览了一遍。
本来草草看下,文宇兰就要去看张家酒店的监控录像的,却没想到一扫之下,宴会名单上一个叫“文修兰”的名字,她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就看到了--这名字和自己巧合地太不可思议,由不得文宇兰不多想。
文宇兰突然想起以前听到的关于文疏衍,她那个生物血缘关系上父亲角色的人的传闻——好像他在和母亲结婚之前,是有个女儿的,那女儿的名字好像也是这个--虽然她好像夜在多国联合绞杀中死去了。但文宇兰一想到那些事情,就感觉就像鱼刺卡在喉咙那般难受,使得连出门的心情也没有了。
文宇兰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身旁是警察局长通知她尽快破获钟木恋案子的传真,文宇兰却没心情处理,就连九点要开钟木恋的案情讨论会议,下午又有媒体会要开……文宇兰光想着也就都不爱想了,她满心想的都是那个名字--那个和她相似的名字,勾起了她所有的痛苦。
第一次没有这么觉得日子没有方向感地,在一点点浪费流逝着,文宇兰心烦不已,竭力想把自己的思绪拽回来。只是心中隐隐又好像是一直惦念着那个和自己名字相像的女人--在惦念着那人是不是和文疏衍有关系的无限可能性猜想中。
最终,文宇兰终究按捺不住,调取了文修兰的背景资料,然后发现她的父亲也姓文,是一个叫文云瑞的文氏医用器械企业家,不是叫文疏衍。而她的母亲赵熙微,是个很活跃于上层社会里的贵妇,她家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叫文郁兰,一个叫文都兰,名字巧合得和自己像是姐妹一样……无端地让人不爽。
户口上没有照片,抱着最后一丝期待,和心中莫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文宇兰让张译兰主持了本该自己出席的案情会议,和下午的媒体会,而是自己一个人驾车,到资料里文修兰的工作的地方,也是她家的医用公司。
正当文宇兰驱车到了那里,坐在熄火的车里茫然无措。却不知是不是正好时,才堪堪地逼自己下车了,却看见那个长得和文疏衍一模一样的人,来驱车来接文修兰去家庭聚会——车上有言笑晏晏的漂亮妻子,高贵知性的文修兰,差不多和文宇兰一样大的文郁兰,还有乖巧的小女儿文都兰。而最令文宇兰觉得背后发寒的是,那个女人,竟是二十多年前公布的,“死”于联合国绞杀的文疏衍第一任妻子赵熙微!
正要走去停车场电梯上楼的文宇兰,不禁捂住自己的嘴靠在了柱子上,在车开过的时候,不由转身蹲了下去,眼泪一下就打湿了手背,叮叮咚咚像是砸在她的心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车上副驾驶的那个女人,隐晦地朝文宇兰藏身的地方瞥了一下,隐晦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