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宇兰没想到她会问似的,“大概,我和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梦想吧”
只是到后来,问题就有些刁钻。
轮到伊洛时,他怯怯地问--那神情表现丝毫不同他往常鲜活跳脱的模样。
“你怎么都不出门呢?”
对于品行不错的人,文宇兰总是有几分耐心的,嘴角微微一勾,她认真地地道。
“我想,大概是我看不了谦卑的人吧!很多人付出了一生,只为了一起活在世界上,就像以前的人,现在的人所创造的,和你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一起搭伙过日子一样”
伊洛听了不懂又问,“那你的意思是?”
孔孜雅就因此皱起好看的眉,“那就是她不喜欢和人搭伙就是啦,这都不懂?傻不拉几的!”
文宇兰见急性子的孔孜雅这么一说,倒是一笑,“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但看她眼里的笑意,很多人都知道是真的。
轮到林平安时,她似乎没什么可问,但又不想让出这个机会。
想了半天,突然想了起来,问道,“组长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那次去地下血站的时候,你那么驾轻就熟?”
林平安的本意是疑问,但这话一出口,倒显得她质问以前文宇兰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她吓了一跳,急忙摆手,“不,不是,我……”
但半晌,她却又默默无言了——事实上这也是很多人好奇的事情,只不过没有人敢问而已--文宇兰似乎对所有的场合都了如指掌。
文宇兰顿了一下,睫毛动了动,不知在想什么,喉头滚了滚,她正色道。
“这个讲完我就不玩了……嗯,我会那么熟的原因,是因为我以前经常去卖血为生--但那也没什么--只是每个人不同的生活方式而已,而我去的地方多了一点”
文宇兰很简略地说完,起身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周身的气息灰暗了下来。
“你们好好玩吧,我要先告辞了……还有,明天的集会不要迟到”
她淡淡嘱咐了一句。
沐森林因为之前拦过了,也不好意思再拦,要跟文宇兰去,她又不肯,只好留了下来。
包厢里的他们还在震惊,沐森林一副看白痴的样子气结。
“不然你们以为嘞!父亲的财产全被充公,母亲没有工作又没和家人联系,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活下来的?”
蓝域利听沐森林如此言语,就不屑起来,“你不也一样,也没帮过她,又为什么嫌弃我们,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沐森林一听蓝域利这话,眉毛都竖了起来。
蓝域利见他如此,也就更心头火起。
“你不是还可以联系她,却没管吗?而且不是没过多久,就出国去了吗?那你有什么资格说!”
两个听从了文宇兰简略的意思,所以才合在一起办个聚餐向文宇兰赔罪的人,却在文宇兰离开后就不复当初谦和的模样了。
蓝域利还好,有人管着,所以当他气急了想跟沐森林掐架的时候,蓝恡钺斥责了一声,他就没动了。而蓝域利没动静,害得想打人的沐森林也不能动手了,否则如果文宇兰第二天听到是他先动手打的人,而且还是在她走后没过多久,那就有的文宇兰多想的了。所以沐森林哼了一声,并没有理会蓝域利,而且和他不欢而散了。
不过,就算沐森林再不想文宇兰过后觉得不开心,而文宇兰却还是没有办法开心起来了。
因为第二天的是警员培训中心队员集训的最后一天,每个领导几乎都上去说了一些,然后授予优秀学员的奖励勋章。
只不过这次培训中心更“人性”化了一点,一些优秀学员父母被请到培训中心来,叶玉贤,伊洛他们几个刚“长大”的孩子,比起文宇兰这种“无父”无母的人自然感情丰富些。况且几个月不见父母,就算平时再调皮捣蛋也还是想念父母的。
而作为组长的文宇兰,在颁发优秀学员后,毫不知情地看着叶玉贤年迈的爷爷奶奶和家人,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从转角出现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回忆涌来,那种人情冷暖,是文宇兰几乎窒息的源头……
忍不了加速的心跳,脑海中一刹那间泛起悲凉,似乎全身的血液逆流,文宇兰不敢再想下去。于是她退后一步,倒在训练场边栈道下的海训场上--把周遭所有对她“特立独行”举动的批判,也给挡在了海水灌盈之外的世界--悠然沉寂,如同母亲死去的那池血水莹莹,思绪流转。
日子日渐变远,文宇兰决定把要交出去的钟木恋的案子要回来。
因为她猜测是蓝域利和钟木恋的关系,而且着重认为是蓝域利的家人——很有可能是蓝恡钺的报复行动,只不过还有待查证。
而那天文宇兰冲回办公室,刚好碰见周六还在办公室徘徊的蓝域利。
蓝域利寒暄说,他是来等他哥哥蓝恡钺的,而文宇兰默默地看他,却看他的行为举止,怎么都感觉他偷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然而文宇兰突然想起蓝恡钺的医师身份,因为蓝恡钺本人性格的原因,一直弱化他的存在,所以文宇兰几乎都快想不出他是干什么的。
但想想,如果是蓝恡钺的话,那么能神不知鬼不觉有人给钟木恋打荧光珠的事情,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至于其他的,也就好办了起来……
文宇兰心思电转,但却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挥了挥手,钻进了办公室。
文宇兰用锁匙开了门,蓝域利在门口探头,文宇兰利落地看了书架上的书,和柜子上的东西,却没有任何东西遗失。
文宇兰心里不知道是失落还是什么,只是她还有急事,所以起身,收拾东西就又出门了。
蓝域利跟着文宇兰,像个不舍的妈妈出门的孩子一样,趴在门口,一直看着不怎么爱理他的文宇兰的背影。
刚好蓝恡钺收拾好出来,欣慰于蓝域利最近懂事了许多,蓝恡钺好笑的点了点他的头。
只是回去的路上,蓝域利不停地把一张折的齐整的老旧纸条打开来看,蓝恡钺看得好奇,却是想到了什么,皱眉,厉声道。
“你不会破锁进文宇兰办公室去了吧?”
蓝域利看他快要生气,赶忙认错。
“我没拿什么,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小纸条而已”
蓝恡钺知道事情无可挽回了,想了想,也就无可奈何地消了点气,过了一会,咳了咳,像是在示意什么。
蓝域利听到了这响声,像偷吃到鱼的小猫一样笑了。
“哈哈,你也想看吧,想知道就说嘛!”
蓝恡钺有些恼羞成怒,而怕哥哥生气的蓝域利赶忙举给他看。
而蓝恡钺一看,不由得顿地刹了一下车,停住了。
只见那泛黄的纸条上只写着一句,“宇兰,听妈妈的话,这辈子都不要结婚”
蓝恡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而蓝域利却是一下子收了回来,望着窗外,喃喃,似乎又是说给他听,“所以她才不会打上任何人的标签吧!”
文宇兰的查案的个性,就和她那个人的模样行事一样,奇怪独特。
虽然文宇兰在母亲的熏陶下,对文学颇有研究,想象能力,条理分析也很好。但她初中开始就没有读书,只有凭借在童年时期家庭生活的察言观色,和后来逃亡过程中学到的一切,让她的直觉和经验超越了有系统学习过的人--而她也就是那种挺厉害,但偏偏自己却说不出来,也教不了别人的那种人。
蓝恡钺知道文宇兰那次不会无缘无故和他谈什么心,只好运作了下,抛出疑惑,说是张家莫家嫉妒钟木恋,才找的人出来破坏钟木恋的名声的。
以当年k城钟莫张三家的关系来说,因为张莫两家求娶文宇兰妈妈钟淳希不成,的确是很有可能报复钟家的。
但文宇兰自觉怎么看,那对象也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才对吧!
好歹自己才是钟淳希的女儿,还是说,他们知道如果伤的是自己的话,钟家不太会伤心的缘故?
而且,时隔多年,依照文宇兰的推想,怎么也不可能因为当初的恩怨,而到现在来报仇。
只不过文宇兰这么一分析后,他们转头又说是钟木恋的坏脾气所以报复,一点文宇兰倒有些相信。
而后来文宇兰查出不是此事并不是张家雇人,反倒是查出当初莫星云曾强jian了一个叫徐础润的女生,这事情可就好玩了。
似乎是文宇兰不喜欢的人,又或者是她不占边的人,都会是有厄运的——莫星云当初陷害过莫星辰,而文宇兰当初愧对莫星辰,所以曾许诺会帮助他过。
而张家,则是因为那个原本叫张承彬的孩子,文宇兰为他分得张家一次财产后,自是会对他多加照拂的——所以事情就是如此,所有人都以为文宇兰是抓住了她不喜欢的人的错处,只不过他们也刚好就有错处罢了,所以才狠狠地地收拾了莫星云,却放过了其他人。其实那些只是因为文宇兰知道过犹不及,也知道有些事她暂时无法做到,所以才如此妥协--只抓住有限的、最大可以惩处的人而已--却是被所有的人都误会了她的举动。
张老爷子为了感激文宇兰的公正,还有因为张叔贤的事情利用她的警队力量而赔罪,所以打算请文宇兰吃饭。
而文宇兰因为那个依托自己身份在张家生活的小孩,为了“撑他的腰”,不驳他面子,自然是要答应去的。
宴会的地点有些不高不低,刚好适合公职人员出入的那种,所以文宇兰欣然前往。
而被张老爷子强制要求来的张潇潇来到宴会上,姗姗来迟,却是看了桌上的洋葱,青椒的菜,一下就皱眉说道。
“这些垃圾边角料猪狗都不吃,谁点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文宇兰却是淡淡地道。
“是我点的”
张潇潇不置可否,文宇兰冷笑了一声。
“因为我从小被追杀,无人抚养,靠捡这些料长大”
张潇潇睁大眼睛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些,难道是文宇兰要她道歉?张潇潇才不可能做那样的事,凭什么!所以她只是瞪着堪堪坐着的文宇兰。
文宇兰也静静地看她,“你嫌我脏吗?那我也喝过粪水,你不是该把我扔出去了?”
她嘲讽地笑了一声,垂下眉眼,“其实如果是为了钱,那么你当初害我什么的还情有可原,可如果只是为了……一些小孩的事情,你不觉得太过分?我现在不用你们家族为了现在的事,说什么向我道歉,我要你为了那年的事跟我道歉”
“你那时候未免也真的太过分了,那时候我妈妈还没死呢,你可知道她在风地里等我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却没见到——你知道我有多愧疚吗?”
文宇兰堪堪地站了起来,矮小地身材却有些吓人的磅礴气势,令得刚开始倨傲的张潇潇也不禁有些呆了。
“她死的时候,虽然是是自杀,也是病死的,就算在这个世界上呼出的最后一口气也是灼热的,我就算是一颗杂草,也还是有妈妈,你为什么非要……”
文宇兰看见张潇潇和众人惊呆了的神情,喉头滚了下,又恢复冷淡,玩味地直直地看着张潇潇惶恐神情的脸。
“怎么,你干嘛一脸吃惊,你的头有痣,还带着你第三位男朋友送的普希金情侣手链手我也记得,是你把我推下那间乡下厕所的,害我差点淹死……”
“是”,文宇兰话头一转,似乎毫不在意地说,字里行间却是字字千钧。
“如果忽略我的感受,没人会在意那肮脏的东西底下多一把枯骨,我也只是有洁癖,和更怕溺死的怪癖而已——但做人真的不可以这样的,你不能这样一直挑战我的底线”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愿意包容你,也可以被你心甘情愿的欺骗,但我却不愿意。无论如何,既然你不愿意道歉,那也没关系,我虽然记得这件事情,但你的处理事情的方法,因为那是你的人生,所以我不会怎么样——”
“不过”,文宇兰瞥了一眼桌上的菜色,抬头轻微一笑,扫过张家其他的众人。
“一桌子二十个菜,除了我点的10个是我不能吃,剩下的全是不喜欢吃的,看起来还真是很有诚意的邀请,希望这不是反讽的风格”
文宇兰的手不动声色地搭在小小的张叔贤身上,捏了捏他的脖子以示对她如此举动对他造成困扰的安慰,然后就径直离开了。
而文宇兰的这次离去,堪称轰动。因为她这种为数不多肯接受别人邀请的人,一旦接受了人家的邀请,是不会再这么突然下人家面子的。而这只能说明一种状况——她这是极度生气了。
而几乎也是所有人都知道,肯定是张潇潇是绝对惹到她了。
毕竟,猪狗,这种可以理解为对母亲的侮辱,那种强烈的情感,才会令她这么重视名誉的人,不顾自己的颜面说出那种话来,“揭穿”她一直隐瞒着的、自己“丢死人”地在厕所里喝过粪水的事吧?
这些事反正张潇潇是不知道了,因为她也真的吓到了,不知道文宇兰会对她做什么,而且自文宇兰走后,还整日闭门不出的,甚至病了。
文宇兰本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但蓝恡钺有一次来警局取调研报告的时候,路过她办公室时,拐弯进来,和她说了这件事。
文宇兰自从怀疑他就是那设计了钟木恋所有事情的幕后黑手后,就没怎么让他轻易再进警局跟随自己调查了,而蓝恡钺也不知怎的,也没怎么提出异议。
这次他突然敲门进来,不知道是在打算什么。
而听到这个消息,这几天一直坐在原地座位上的文宇兰,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然后抬眸,直直地看进蓝恡钺的眼里,似乎知道为什么他要主动告诉她这些的原因——
而蓝恡钺看到她这一眼,心里也知道完了,却还是强忍住心里的些许慌乱,不流露出半分。
因为他知道,他知道张潇潇已经用残酷的现实,把文宇兰的冷酷从生命深处带了出来。
正因为张潇潇所给她“创造”的那种冷酷的敌对环境,所以才让她她变得对所有人都漠然,而如果她知道他最开始进警局的目的的话,那么等待他的,可绝不是仅仅几个冷瞥就可以了结的。
所幸的是,文宇兰看了他半晌,却并没有其他言语或动作,反倒是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后,就毫不在意地转过办公椅,朝窗口蒸腾而来的晚雾看去。
蓝恡钺医师的身份再高,在13层的位置永远也不能比得上文宇兰,因为如果他们待在13层的话,那么此时文宇兰就是这一层的主宰。
她那么做,虽然有些无礼,但考虑到她的性情,加上她的身份,所以蓝恡钺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地退了出来,周身成熟男子耀眼的华光优雅,却仿佛是在文宇兰面前荡然无存,遭到了忽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