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兰笑了,“这不就结了,你最喜欢现实,我最喜欢试探,我们简直天生一对嘛!”。
伊芙琳默,基兰又道,“怎么啦,做朋友要互相包容不是吗?你在家的时候不还是给家人说笑话,逗得他们哈哈大笑,怎么现在这么阴沉地区别对待啊?”。
“我没有区别对待”,伊芙琳说了一句,“我说的笑话并不好笑,而他们会笑的原因是因为那房子是我买的”,伊芙琳顿了一下,然后说“所以说我最喜欢现实”。
基兰愣了一下,却噗嗤一笑,耸了耸肩,“那,你不就是和我一样恶劣吗?你看起来并不喜欢给人讲笑话,为什么要这样折腾?”。
“不过真的,你和我做朋友吧!”,基兰向前走了一步,“我之前遇到的最好的告密者,也还是会用化名说我的秘密,或者是和认为永远不会与我碰到一起的人说。我以为这种已经算很好了,可……”。
“这的确算很好”,伊芙琳答道,“是你以偏概全。否则的话,你以为你有多好——当然我也没有多好。但既然都有缺点,你就以别人包容你的自傲那样,包容其他人的八卦不行吗?”
“不是谁都可以做到全力奔跑的,那些人在和家人联结的同时,也有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想开口诉说自己的悲伤,所以用其他人的逸事来活跃气氛——你,就当贡献一下。而且,我看你除了这个秘密之外也没什么好让人说的,其他时候做好自己就是了。明明一切是你自寻麻烦,再不成……”,伊芙琳说着,揉了揉困倦的额头,因为现在这个时候早就过了她以往的休息时间,她终于有些不耐了。
“你干脆就和我这样,不要找朋友了,只要你管好你自己那张嘴,行事谨慎,你身上就没有任何秘密可以让人讨论”。
“可人不分享情感的话还是人吗?我只是不喜欢被人背叛秘密的感觉,并不是不想分享。只要那分享是友好、尊重我的就可以啊!”,基兰有些挫败的反驳。
伊芙琳叹了一口气,“哪有这么多美好的分享?有的人就是没办法坐着好好谈什么高雅情趣,你既然要求那么高,就不该投生在世,不然就学会忍受”。
基兰听了这话就不满了,气鼓鼓地,“你都投生在世了,我更应该在才是!”。
伊芙琳却避而不答,只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祖父在乡下,前些天托了我最小的姑姑来城里送瓜分给伯父叔叔他们。因为大伯母家最远,姑姑最后一个送到大伯母家,结果却被大伯母骂了一顿,因为她说姑姑看不起她,把最蔫的瓜拿来送给他们,她才不要”。
“我那个最小的姑姑也是不懂,大伯母说不要,她就在回程的路上送给一个老人解渴,结果大伯母不知在哪里听说了,对大伯父说姑姑拿祖父送他们的东西去做人情——又被大伯父骂了一顿。没办法,因为她最小……呵!”。
“看吧,简直是没事找事。要是我的孩子这么不清楚,一个后脑勺打过去,再好好教导就没事了。但那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我的事情,所以我没资格说他们的对错,也没有资格讨论”。
伊芙琳说着,终于点亮了壁炉上的灯台,冰冰凉的褐色眼眸对上基兰的蓝色眼睛。
“这世界上有的人就是这么喜欢斤斤计较、惹是生非,要一个个去操心别人的看法那也太没有必要,还不如去做些别的有意义的事,就算是睡觉也行……不过只要想着他人这样的行为,至少能让自己高看一眼自己的品性,你就会发现这没什么不好的。因为这会让自己更有目标,至少不要成为那样的人——我想只要你抱着这个想法的话,就会活得更好”。
“还有,你杜撰的那个秘密不就是想引人注目?是你主动贡献谈资的,而那些讨论过你的人们,在无数个日夜过后,也就忘了你这个人,根本不记得自己曾说过的话了。的确是你在自寻烦恼”。
伊芙琳打了一个哈欠,泪眼婆娑,“而且我刚刚也说了我大伯母的坏话,这是家丑,也算秘密,你还有自信能够信任我吗?”。
被伊芙琳最后一句问倒,基兰愣了一下,摇了一下然后点头,“不,你这是对我坦诚所举的例子而已”。
伊芙琳不禁一笑,“那是因为你先入为主,把我当朋友了”。
基兰被伊芙琳的笑声搞得心烦,不禁皱眉,“说了那么多,那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我们就只说天上的星星,地上的花朵就好,不说……”。
“不用这么约定。要是我做得不合你心意,你自己就会疏远我的,所以不用这么急着把心捧出来,我也不会。你自己发现吧!”。
伊芙琳边说边摆手,走过拐角把房门打开后,朝外走去,声音逐渐消失在黑暗的走廊尽头。
(三)
伊芙琳大概是约瑟夫家族最怪异的人之一了。因为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住,而且除了对某些事情有些格外的偏执和固执,并且要求一切东西都要按照她划定的界限摆放得整整齐齐外,她的心思淡漠又深沉地让人永远不可捉摸,并且有些害怕。
当然另一个最怪异的人就是她的父亲,生为白皙家伙的他却找了个不像样的土著女人,才生下如此不像样的伊芙琳。
反正总的来说,约瑟夫家对基兰劳伦斯会和伊芙琳做上朋友这件事也感到十分惊奇,这就好像黑与白的史诗交汇,实在不符合伊芙琳界限分明的处事原则。
不过就如同水与油的不可交融一般,黑夜与白天也永远只能相交而不能相会。伊芙琳约瑟夫和基兰劳伦斯的友情也如昙花一现,像只存在于一瞬的烟花。爆发了三次争吵后,他们的友情就彻底地单方面宣告失败。
第一次,基兰从郡里办事回来,实在是气得不行。因为他就只是想要回一匹被扣押的马,就要跑六个地方签字盖章才能领得回来,而事情的原由就只单纯因为他在马路上忘记把马拴住而已!
基兰坐在伊芙琳旁边,一边灌水,一边不知是气愤还是抱怨,“呵,我发现原来程序的魅力只是让人去更多的地方挨骂而已,我都这么大了,他们还指望这样我就会永远长记性了?我只是觉得羞耻而已,每到一个地方所有人都知道我干了什么蠢事……”。
“就那么安静地接受不行吗?你不能怪别人,要是你的马受到惊吓踩伤了别人怎么办?”,伊芙琳坐在躺椅里淡淡地说,顺手翻过一页书本。
基兰拿壶子的手顿在半空,眼里有半知半解的受伤,“我只是很累,希望你能认同我一下……”。
“你只是想我附和你的认知而已”,伊芙琳又翻过一页书本。
时间的风缓缓吹过,却没有吹散基兰身上奔波的炎热。
基兰顺势就把重重的水壶放下,笑了,“噢,我忘了你是个商人,你可能是这世界上最冷静的人了,我怎么能请求你的认同”。
第二次,基兰劳伦斯的弟弟离家出走,劳伦斯家族里一片兵荒马乱。而作为朋友的伊芙琳自觉倾听上门朋友的烦闷。
“你知不知道?凯尔竟然要娶一个黑色皮肤还离过婚的女人,而且还为了那个女人离家出走!”,基兰劳伦斯简直满心的愤怒和忧愁。
“那如果他要娶一个土著呢?”,伊芙琳不知想到什么,抬眸反问了一句。
“什么!娶一个黄皮肤的人?简直不可理喻!”,基兰劳伦斯的眼睛都瞪大了。
伊芙琳一下子就垂了视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喉头滚了一下,安慰道,“那不就得了,你就当他本来要娶个黄皮肤的人好了”。
基兰劳伦斯听了这话犹自陷入思索,还没想明白。然后在傻愣愣地看到伊芙琳拿着水杯修长的麦色手指后,突然反应过来,“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我……”。
“你走吧”,伊芙琳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情,“我还有事”,然后她放下水杯自顾自地走了。
第三次的争吵,是基兰劳伦斯堵在伊芙琳正要和合作伙伴出门的路上。
“不是说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你为什么不见我?”,基兰劳伦斯既无措又不解。但他也大概知道原因,所以问的很是底气不足。
果真,伊芙琳回答道,“我没说过这样的话。沉默并不代表默认,是你自己误解了”。
顿了一下,伊芙琳又继续说道,“你没有尊重我,我也只是和你消遣而已——这就是你看不见的、我的大脑里装的黑暗心理”。
基兰劳伦斯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抬眸恳切地看她,“你不要这样,你并不黑心,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说错了”,伊芙琳约瑟夫伸手从路墙挂着的吊篮花盆里捻出一抹尘土,送到基兰劳伦斯的面前。
“你最多只能说我狠心。因为我的心是黄色的,土地的颜色,你现在看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