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的确如预料一般,顾熙仪就算来了,也没有使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更近一步的可能。
裸露在空气里,弥漫着的是久违的感觉。那种不安,难过,令人眩晕的氛围,似在医院里等待母亲手术结果的那样,预知的悲剧性焦灼地令一颗本就急切等待的心更加烦躁不堪。
一阵夜露随凉风斜掠过,打点得院角那畦红玫瑰娇艳欲滴,随风曳舞的。
静默的时空被虚空放的很大,思绪也抻得很长很远,仿佛时间的轮回,不知人间的悲欢。
但就如同那颤抖的红玫瑰没有一只有力的手为她遮风挡雨那样,她也一样,在这黑暗中,伶仃无可依靠。
在这稀薄冰凉的空气里,就在这座以白色为基调的荷兰小筑,这么深沉的夜色中,冷硬的圆形大理石台阶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名贵丝绸的女孩。
她似乎受不了这奇异的冷,双手环膝,把头埋下,静默长久地沉入了一种难堪的境地。
这种情况直到女孩的眼被白色车灯晃到才得以改善,仿佛一片斜送的雨裹着新鲜的气味一下子送到整个面庞般,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然后她站了起来,用手挡住视线,却还是看见那辆熟悉的车从路口自上而下转过弯。
栅栏上的藤蔓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但她却仿佛可以看见暮雨纷纷下,鹅卵石垒成的花圃青翠的青松和绿草,山间缭绕的朦雾,再一个转角就可以听到轮胎刹车的摩擦声……
好吧,至少还是等到了不是吗?顾熙仪心想,于是她转头望房里跑去。
顾熙仪的爸爸不喜欢顾熙仪,所以虽然和她住在一起,但房间却是分离出各自的区域的——从车库进去嵌在房子里的大门,只消从车库往上走,打开门往左是爸爸住的地方,往右则是顾熙仪和保姆住的地方。
顾熙仪刚从右边把门打开,不期然听见说笑的声音从空气中透了出来,才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来父亲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她慌乱地掩了门,感受到了雨水混着汽油的热气的陌生刺鼻味道,脸一下子木了下来。
然而,只不过几瞬,她几乎是没有怨念,也没有丝毫嫉妒神色地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眼前。
爸爸从没有抱过自己,要是自己被他抱怀里也会那么开心的吧?就像那睡着的男孩一样的命运,爸爸也从不会伏在妈妈的耳旁笑着说话,温柔体贴……这么说来的话,那那个男人除了只是自己血缘联系上的亲人以外,他到底谁的丈夫?又是谁的爸爸?
顾熙仪低下头这样地想着,伴着那轻巧的房门关上,她的心也关上了最沉重的一页。
就是在这样一个清冽的雨夜,在这冰冷的灯下,瓷砖的地板渗出一缕缕寒凉钻进四肢五骸,冷风呼呼地刮,开着的窗被强风猛烈拍击。
生命的意义就如那隐约可见昏黄的灯光下那落地窗外的树冠呼啸着,痛哭着,正同那道闪电一样毫无预警,却又震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