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堪堪转过来的时候,秦岩岩几乎都要扑在她的身上了。
她勉强撑着扑过来的人的手,对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很是困惑。
“怎么了……”,陈墨刚问了一句,就听到几乎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凑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帮我”,然后刚刚站不稳的人又勉力站直了,只是气喘得厉害。
待秦岩岩站直,仍是一脸茫然的陈墨这才发现,原来秦岩岩的身后站着一位身高体态和面貌都和她毫不匹配的男子,那男子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还试图伸手去拉她。
秦岩岩只冷然皱着眉头,“我都跟你说我约了人,不要再打扰我们了”,说着,她就挽起陈墨的手,然后感受了一下身高差距后,默默地把陈墨的手放到自己胳膊挽着,跨着大步,看也不看那人地带着陈墨离开了。
而突然被拉着逛了一晚上街的陈墨,直到某天回忆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些疑惑:她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熟稔的?
熟稔起来的秦岩岩还很热情地给陈墨介绍过一个对象。
陈墨磨不过去,虽然有去见过,但最后却还是不了了之——其实她自己倒是无所谓,毕竟脾气不好,没耐心,各方面条件也差,就连女生也少有亲近,要不要对象其实没有任何差别。
但秦岩岩不同,不说好的容貌气质,性格好也好,条件也优,怎么都不可能单身一辈子的……可不管别人怎么劝说,她却还是一意孤行,简直让人发愁!
陈墨耳根子软,也不舍得那姣好的基因就此泯灭,不得已当了说客,第一次和另一个灵魂谈起了人类生命中婚恋观。
“你觉得主任家的大儿子怎么样?你不是见过……”
“我不嫁给家里有两个男孩的。因为是个人就会自私,总会偏疼小的。而每个人都特别渺小,在被人无视、蔑视是时候,总是希望有人能够尊重自己,把自己奉若至宝——所以我最好跟一个孤儿一起或一个人的好,因为我不想走进一个另一个家庭,也不想和另一个和某个人有各种各样的牵扯……毕竟,在和他人相处的过程中,我没有感到非常高兴的时候——这或许是我的罪过”
这深入骨髓的话语阵阵袭来,忽地拔高了谈话的高度,简直让人无法反驳,也可惜听到的人是个嘴笨的。
于是乎,陈墨卒。
不过她倒是因为秦岩岩这番“惊世骇俗”的话,莫名起了惺惺相惜的念头,且因为她的坦白,陈墨反而更是生出了怜爱,下定决心要将这人引导向正常的生活。于是她决定再接再厉。
“你不要这样嘛!要想想,你一个人的话,像上次你摔倒了,要是能有一个人能背你上下、照顾你吃穿那该多好啊……”
“那不是有你可以帮我,嘛,难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但我也有帮不到的时候啊……”
“所以就算到时候找了一个,就算对我再好,也有帮不到的时候啊,那我为什么要找?而如果找到一个不好的,假设我的车在半路上抛锚了,我满怀希望地打给那个我所谓的爱人,可是他却说——那我有什么办法——那那个时候该怎么办呢,我为此付出的种种又该要怎么办?”
“怎么会呢,你这么好,肯定能遇到对你好的人的.......”
“可那几率也只有六十几亿分之一不是吗——除非我不断尝试……话说到这,你不觉得,你有些说不过去吗?明明你自己也没做到的事情,却偏偏希望我做到。你不是都知道的吗,其实我讨厌大多数的人,包括我自己,他们让人感到不舒服……”
陈墨有些无可奈何,心想这应该是我才要说的话吧?!不过秦岩岩说得的确有道理,所以她无法反驳。
于是再一次,陈墨卒。
有的时候陈墨会想,秦岩岩或许是知道自己的毛病才会如此投和的,连这种回答也那么贴合自己的心思,这让她很想生出就和她就这样一辈子到老的念头。
不过她自己也知道,长久这种东西最好不要奢望,而且她也不适合再做什么了——就算她们是好朋友,说到这个地步也已经足够了。或许秦岩岩也和陈墨一样,虽然外边看着正常,但心里却是有问题的。就像陈墨那不知道源于哪次家暴阴影而带来的恐男症——也或许她只是单纯地怕人而已。而秦岩岩也有必须如此坚持独身的理由,没有人可以横加指责。
时光的流逝冲刷这点点滴滴琐碎的记忆,仿佛遗忘了陈墨的存在。
在人群中央的陈墨,头上的冷汗依旧冒着,心也战战兢兢地跳着,只是她打定好主意的心,近些时日的跳动却不是因为他人,而是因为那个灵魂相似,甚至和她性别相同的秦岩岩。
陈墨不修边幅、刻意孤独到现在这个年纪,且因为心性砺磨得冷漠,已经不会去渴望一个爱人了,但她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那被久远压制住且肆意泛滥的独占欲……
所谓“上了年纪”的秦岩岩还是有很多人追,不管是到学校找她的,被介绍的,还是转托学校老师问的,通通都让陈墨在心头暗暗计较着——她开始以为她是嫉妒,但后来却发现不是。
直到一次无意的询问,她询问秦岩岩是否喜欢同性,却遭到了否认。
陈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舒了一口气,还是暗含着失望,开玩笑说好各顾各的,但却一直向她靠近。
她们人生的重要转折发生在一个迷人的海天傍晚。
知道在旅游的秦岩岩被放了鸽子,陈墨立马就赶到了海边。
却没想到她才刚到,秦岩岩又说那个人恢复了约定,气得她不由得吻住了她,手指却紧紧地蜷缩了起来,然后落荒而逃。
秦岩岩不难看得出来,陈墨已经很有些喜欢自己了。欣喜之余,看着她因为那禁忌之爱而彷徨无助,又羞耻忧郁的模样,他有些犹豫,想要坦白自己的秘密。但他试想了一下坦白后那可能会被拒之千里以外爱情,还是坚定地继续了下去。
毕竟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也不奢望什么,只想这辈子有个爱过的人也好,至少能体会一次真心的付出。
如果事情如他设想的那般,陈墨的一生都活得像龟缩在壳里的蜗牛一样,一触碰到危险的空气就立刻回缩——若是她难得生出了勇气,能喜欢这个灵魂,甚至去接受自己当一个同性恋,那么她肯定也能接受最低底线之上的自己……
万幸的是,在秦岩岩再次动摇的时候,他和陈墨在一起了,而且还是陈墨主动的那种——虽然她是故意喝醉来找他的。
都说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会在*床以前爱上女人,而女人却是会在*床以后爱上男人--陈墨却表现得不像个女人。
她终于在一次“偶然”中看见了秦岩的证件,上面的名字有些奇怪,尤其是性别那一栏,大大咧咧地躺着个“男”字,可按照她应该对他富有的爱意,她居然并没有选择对爱人有所包容——也可能是因为她的脑筋已经在某些长年累月的训练中,设定成了某种尴尬的固定模式,很难去思考那些风情,也缺乏某种可贵的机灵,她甚至在一开始发现的时候,就当做没有看见,仍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了。
在秦岩岩又一次拒绝了和自己亲密接触过后,越来越察觉某些不对劲的陈墨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额,那个,你是不是那个手术没有完全做好,要我什么时候陪你去吗?”
“什么手术?”,秦岩再想不到别的。
“变性手术啊”
这话突然得,害正在喝水的秦岩水都喷在洁白的裙子上,冰凉的水都逶迤出了蜿蜒的弧度。
暖暖的太阳光撒在脸上,好让人的头脑都和缓了下来。
他的睫毛颤了颤,想了想,还是低声开口,“我没有打算变性”
“那你以后还穿这样吗”,陈墨的声音里虽然也有些不确定,但似乎期待更多——她想象不来秦岩岩穿男装的样子,却恍惚中却想起秦岩岩曾经介绍给自己的那个人。
这期待让秦岩为难了起来,于是他握紧了水杯,“你会离开我吗?”
“那你以后还会穿这样吗?”,陈墨对这点似乎尤为看重。
秦岩拗不过她,只抿了抿唇,然后垂下了眼眸,“不会”
果真,这话一出口,陈墨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变了,虽然她的态度仍然温和,但还是遮掩不住她的逃避。
“嗯”,她沉吟了一下,回过神来却不再看他,“那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你生气了吗?”,秦岩顿时拉住了陈墨的手--很显然,他的外表虽然收拾得像个女生,但内心却还是直男思维。
“没有”,陈墨回道,很是真诚的样子。
可惜秦岩相信了,他相信了她,放她回去,却没想到那个被他全心全意相信着的人居然发来了一条断交的讯息:“我们不要见面了”--这点陈墨是做得到的,因为她的合同快到期了。
但这点秦岩却做不到,他不禁质问她,“你明明不是一个同性恋,也能和一个人在一起,为什么不接受我呢?”
陈墨被逼迫得急了也很恼火,她扶着头疼欲裂的脑袋,无奈中裹着浓烈的愤怒,“那你为什么不能以正常的方式靠近我呢,为什么要这样戏弄我?”
“因为正常的方式根本靠近不了你啊”,秦岩的眼里满是痛苦,甚至留下了滚烫的泪水。
“以前的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死在一个百花齐放的春天里,至少那样,会让我觉得不那么可怜,但我遇到了你,我遇到了你........没有人会想孤独终老的,你为什么不能可怜可怜我?我求你,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