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樊真寻思着,他作为一个新世纪下成长、身材发育又十分健美的男孩纸,打球脱件上衣怎么了?他汗腺发达不行吗?
再说了,这球场上都是男的,他怎么有伤风化了?怎么忒有必要在这双方等待发球、且头靠得老近的鏖战时刻,非特特地看一眼他的胸膛,然后薄唇一抿,眼神鄙夷地向下,冷冷地吐出一句“有伤风化”呢?
毕竟这“突变”可陡然惊到了无比纯真的叶樊真……然后阿西吧地害他错过发球了好不好?
就这一分之差,叶樊真所在的队伍败了。
当事人简直气死!
不禁碎碎念道他只是想给场下女生一个大饱眼福的机会不行而已——这本来就是人类繁衍的本能,又不光他一个人这么干!哪里就要遭到如此的嫌弃了?
总之,这“羞辱”令叶樊真印象颇深,这还是他在战败后第一次如此“记恨”对手,心中耿耿于怀。
是以那天,叶樊真第九次在二组食堂见到商兰野的时候--那人的身边还围坐着几个男生女生言笑晏晏的时候,某人心中的怒火“蹭”地一下子就起来了。
他朝那喧闹声走了过去,拨开外围的人群,然后一脚踩在了商兰野坐着的那块长凳上,眼神犀利。
“喂,你干嘛老来我们二组,来泡妞是不是?我们工程部都僧多肉少了——”
“不是”,浑身透着优雅的商兰野只转过头轻轻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笑了一下。
“我是来泡仔的”
港真,商兰野的那句“泡仔”瞬间惊呆钢铁直男叶樊真、又惊喜了好多男同胞们,要不是他后面拿出一瓶旺仔泡奥利奥来,叶樊真真的能把他的头打烂。
不过就算误会消除了,叶樊真和商兰野也没能变得友善起来。
无他。
只因叶樊真觉得尴尬,自己嘴贱地“撩”了一句,“你们组没有旺仔和奥利奥吗?非要跑这买,腿长没地方用啊!”
本来他说完这句话就要走了的——毕竟他又不是老板也不是上司,没权利叫人别来也没权利叫人走。
却没想到,一副温文尔雅的商兰野居然顺着这话茬接了上去,“有是有,不过这边的比较符合我的口味--嗯,不然我们来打个赌吧?”
皮肤白皙又俊逸的禁欲医学系生浅笑蹁跹。
“嗯,下一次月赛的时候,如果你赢了,我永远不会来二组吃饭,如果你输了,你帮我送一个月的旺仔和奥利奥夜宵”
WTF?
某个边听边沉吟的人连连点头,待完全反应过来对面男人的意思后,不禁圆眼一睁,心里一阵MMP: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才会碰上这样无耻的人噢!赢了没什么实质性奖励,输了却要免费当一个月的外卖先生——而且还是去医学院那边……啧!
想都不敢想的叶樊真打了个冷颤,然后立马回神。
只不过他有心想要拒绝,可是自家大本营里这么多哥们和美女看着,那个“不”字就卡在喉咙里老是吐不出口,挣扎无果之下,他只好梗着脖子应了声好,而后造就了一个月的鸡飞狗跳。
夜风寂寥,树影恫恫。
空无一人的后山基地外,一个拿着一瓶旺仔和一板奥利奥的短头发男生正在唯一亮堂的路灯下打转。
时间已临近深夜,似终受不了这无休止的折磨,男生的脚步正要跨上乌漆嘛黑幽绿廊道--天知道为什么学校如此重视的医学部实验楼,走廊的光亮居然只靠指示方向的绿灯来照--但那点子浅薄亮光实在瘆人,所以男生的脚步又退下了台阶,只抬头望着这座在灰暗天空下蛰伏着的楼宇。
喉头不住的滚动,叶樊真不由地很是烦闷。
他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可生平就最怕血啊,肢体和恐怖的东西什么的,而这间包含了所有元素的实验楼也是他在这所学校里最不想踏足的地方了。
犹记得刚开学参观学校的时候,大白天地,老师和那么多同学都拉不进他,可做梦也没想到,现在他居然会因为一个原本可有可无的赌约而主动送上门来“受刑”,这简直变态到不能再变态了!
叶樊真头脑中的各种想法不断交织,直突突地刺得他脑仁疼。
他有些想一走了之,但良心上又有些不安,正犹豫间,头顶上却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你怎么还不上来?”
叶樊真茫然地抬头望去,借着路灯树影,这才绰绰地看清了那在二楼栏杆里堪堪立着的商兰野。
“我,我刚到”,叶樊真只辩解了一句就有些卡壳,然后他瞬间心思电转,咳了一声,故意举起手中的旺仔奥利奥招呼他了一句,“呃那个,熄灯的时间快到了,要早点回去了--我现在扔给你,你接着啊!”
叶樊真拉长身体,做出一个投掷的动作。
只不过还没等他伸长胳膊,二楼的人两手就撑在了黑耀耀的栏杆上,挑起眉头侧头一哂,“你这是怕了吗,嗯?”
商兰野的最后一句尾音带着些许调笑的意味,甚至还有些朋友情人间的亲昵,可在叶樊真听来就是赤裸裸的嘲笑了。
“谁说我怕了的?”
叶樊真全身的血似乎都朝大脑涌了上去,发蒙地直接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哎呀妈呀,失策!
甫一走进冰冷吹着穿堂风的廊道,叶樊真就不禁瑟瑟发抖。
他扶着一侧的墙走,眼睛不想乱瞟可还是控制不住四处乱转,就生怕突然出现个什么吓死人的场景。
空调外机滴水的声音嘀嗒嘀嗒地响起,一声声地像是敲在他的心头,使他全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索性再过一个转角,暖黄的楼梯内灯亮着。
而似乎等的不耐烦的商兰野也从二楼的旋转楼梯走了下来,边碎碎念地富有人情意味。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我都快要饿坏了”
叶樊真才不管他说什么,直想把手中的东西交割完毕就赶紧滚蛋,所以他只是沉默地一直往前走,想要和那抹修长的身影汇合。
“干嘛不应我啊?”跨着长腿的人只皱着眉头,顿足看着越来越靠近的身影。
却不料面前东张西望的人不知为何目光一滞,直呆呆地看着一侧未关窗帘的福尔马林泡室,然后“啊”地大叫一声,只往自己怀里钻了过来,像是久未见面、却又猴急的情侣一般——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啊,我去我去”,怀中的人声音颤抖又很是气急败坏,似乎只有这样的大骂才能缓解他肉眼可见的恐惧。
原本还一脸莫名其妙的商兰野见状,勾着桃花的笑眼绽了开来。
手轻轻环着怀里的温热,他深嗅了一口那清爽气息,正待说些什么话,却被某人接下来的话给僵硬了笑脸。
“我滴个天天,我晚上可得跟大林一起睡才行,不然我可得做噩梦了”
大林是某人的舍友,同样身高不菲,长相端正。
环着某人的手指蜷缩,商兰野突然放开了叶樊真,转身朝二楼走去。
“今天你第一次来,我给你带路,以后你直接上实验室就好了”
纳尼?
这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瞬间震惊了还瑟瑟发抖的工程院的球队老手。
他脑袋僵硬地连往旁边看一眼都不敢地,只好直直地跟着某个远去的身影上了二楼。
“不行不行”,人高马大又皮肤黝黑的工程院学生直摇头,“我不能送一个月外卖,你换个别的要求,不然我会晕死的,大老晚跑这么远”
某个戴上护目镜的医学生原本还想拿乔,逗弄一下面前跳脚的男生,但他一想到若是继续的话,说不定这胆小鬼到时候会怕得天天跑到别人床上一起睡——那可得不偿失!
是以他沉吟了一下,停下手中的操作,只转头看了叶樊真一眼。
“这样吧”,勾起唇角的商兰野提了个建议,“明天晚上不是有校园十佳歌手吗?你就当陪我去看一场演唱会就可以不用再帮我送……”
“太好了!”,原本一脸严肃倾听的叶樊真瞬间就激动了起来,“我女神就在那,Yes!去给她加油”
“那就说好咯!”,诚挚感受到友好的工程院球队队长用力拍了拍提议者的肩膀,放下旺仔奥利奥后就要闪身出门,逃离这令他浑身毛骨悚然的场所。
却不想白衣大褂的医学生只一下抓住了他的手,露出一口大白牙地把他揪了回来。
“哪里去?你现在回去舍管早就门禁了”,医学生不禁摇头,眼神往实验室小小角落旁的的简易床架示意了下,“上那去睡吧!我明天叫你”
“我才不睡别人的床,又不认识”,被一拉一个趔趄的球队队长很有“志气”,“而且门禁怕什么,我照样能翻进去……”
“然后摔断腿变成一个瘸子?”
察觉不妥,手缩回来的医学生只凉凉地补了一句,然后低头摆弄他的实验器材。
“额……”,原本还斗志昂扬的队长有些气短,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看他那提溜转的眼睛,很明显并不服气。
心头微动的医学生只勾唇一笑,垂下了眼眸。
“你要是想成为城野大学球场上声名远扬的“瘸子队长”,那你就回去吧!反正我在这里做实验,你要是要找医生我还可以现赶过去,不碍事的”
这话说得,本来心里只有一点毛的球队队长直接脑中兽化,幻想出各种各样的惨烈场景,只身体一个颤抖,他便“跪”地求饶。
“哎呀,别介,反正回去也没事,我就在这里参观参观好了”,某人“恬不知耻”地出尔反尔,然后顺杆而上,“啊,对了,你这里有充电器吧?我手机快没电了”
“你就不能好好睡觉吗?”,手下几乎什么进展都没有的医学生不由地好笑起来,声音却很是轻柔,“那是我常睡的床,昨天才换过被褥”
“真是的,你怎么不早说?”,才陪了一会笑脸的男生变脸很快,大咧咧地朝那个窄床走了过去。
“早说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啊”,已然蹬掉人字拖躺在床上的球队队长坐了起来,一脸愤怒,“早知道是你的我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是吗?
听到这话的人只微微笑了一下,低头沉思了一瞬。
希望我以后也不会让你为难就好了。
无边无际的重压,是梦里挣脱不掉的束缚。
沉浸在梦中不解,且即将悠悠转醒的球队队长在某一瞬间意识到了某种玄学的笃定。
妈呀,这就是天了噜的鬼压床吗!
察觉到这一点后,他的眸在睁开的那一刹那清明,然后汗如雨下。
而后,就在那视线逐渐凝聚到胸膛上的一点又聚焦后,巨大的恐惧也转变为滔天的愤怒。
“商兰野!”,某工程院老生瞬间崩溃,“谁准你趴在我身上睡觉的?”
难怪这般喘不过气来!
气哄哄掀翻某人的“受害者”对着掉在地上还一片茫然的人颐指气使。
“啊啊啊,你个变态,你困可以告诉我给你腾位置啊!干嘛要躺在我身上害我做了那么久的噩梦!你这人真是,简直有问题”
叶樊真骂骂咧咧地趿上他的拖鞋走人。
却不料在地上清醒过来的某人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别走”
“干嘛?”,叶樊真转过头的眼睛满是疑惑不解。
商兰野却庆幸那里面没有其他东西。
“你还要陪我去看校园十佳歌手”,他站了起来,有些小心翼翼,又不容拒绝地指明。
“拜托,你这人真是……”,叶樊真本来想说些狠话把这承诺作废的,只是在看到某人眼中自己澄澈的倒影后突然消了火气,只好把手晃了晃从医学生的桎梏中解脱出来,“不是晚上才开始吗,我回宿舍睡一觉不行吗?”
“当然可以啦”,虽然衣服褶皱,但整个人却依旧优雅的医学生嗓音里带着久睡后的沙哑音调,“那你赶快回去吧,我傍晚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不用啊,我们直接在预赛大操场会和就好了,你又不顺路”,某个球队队长说道,语气颇为直接,“再说了,我和大林打过赌,还要搓他一顿呢,嘿嘿!”
这话令一向逻辑严密的医学生无话可说,他只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无言。
而分别的时光总是漫漫,寂寞情长。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一抹修长的身影伫立在露天体育场入口的显眼处。
来来往往的女生都对着这抹身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然后又在那深邃的眼神不经意掠过的时候,飞快捂着脸地娇羞跑开……
再加上背后喧嚣鼎沸的比赛会场,斑斓了半个天空的彩色背景,简直好不漂亮!
有更年轻的小女生已经在偷偷摸摸地拍了好几张照片,可被当成动物般“参观”的人却毫不在意,目光只悠悠地看着学生宿舍的主干道旁那一排浓密参天的榕树,仿佛试图从里面找到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而就在如此神灵静谧的时刻,从绿荫的斜坡转角处拐出来一个身影,虽远远模糊,可静立着等待的人瞳孔还是震了一下。
那趿着凉鞋的身影慢慢靠近,还边扒在护栏上边走,往操场中央的喧闹四处搜寻了几眼。
某人却只伫立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眉间染着点点笑意。
“咿,你怎么在这?”,走到入口处的球队队长大吃一惊,“我还以为你在里面呢”
“我怕你找不到我”,一派正经的医学生只是轻笑,然后不等面前人的思考立即邀请了一句,“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