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低俗,是某些底层人民的生活“智慧””
林寒洲在扉页上如是写道,但想了想,又还是伸手划掉了。
正涂抹着,病房的门响了起来。
如果是护士或杨哥的话,敲完门会直接进来,至于其他人,林寒洲没心思理会,只装没人在的样子。
没成想那外头的人只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敲了起来,虽不轻不重,却吵得人头疼。
林寒洲本想开口让人进来的,无奈嗓子实在干疼,只能气冲冲地放下书笔,又扶着墙挪过去,一下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人似乎被这不期然打开的门给吓了一跳,正要敲击的手顿在空中,眼神忍不住怔愣。
林寒洲也愣在那里。
这样的气氛境地很是奇怪,令他不由想起多年前严净西被自己拒绝后的第二天,那个人也是这样锲而不舍地敲开了自己的门,然后在门口这样怔愣地看着——无他,只因那天他刚从浴室出来,下半身只围了条浴巾。
“寒洲先生......”,张泽屹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因着面前的人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
而就在这样仓促的一句话里,林寒洲心里一动,思维却不受控制地又想起他们打开突破口的那一夜。
那天晚上那人的手下打给自己说那个人喝醉了,让他去接,那人嘟嘟嚷嚷后来也不肯走的时候,简直发了疯似的喊着“我要我的寒洲先生来接我”,他实在拉不动了就骂了一句,说他的寒洲先生不会来的,可那个人却说——却说他会的,因为他是他的先生.......
林寒洲似乎一下子明了了什么,却又不敢触碰。
只不过现在想来,这一切的一切倒时过境迁的厉害,不免更让人觉得物是人非起来。
林寒洲看着门外的脸久久没有言语。
“是因为看着我的脸”,张泽屹拧着眉轻轻地问,“你又想起他是吗?”
林寒洲的喉头忍不住滚了下,垂下了眸,不知为什么,想要通通都说出来。
“是。我很后悔对他所做的一切”
“可如果再次回到那个时光,你会做另外的选择吗?”
“不会的”
“那就可以了——我想那个人会原谅寒洲先生你的,如果你还当他……是朋友的话”
“不,他不会原谅我的,我也希望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如果他那么轻易的原谅我的话,我会更痛恨我自己的,那会让现在的我看起来像个笑话……”
只不过一个激灵,林寒洲率先反应过来,“不说这个了,你找我干嘛?我说过,你不能再拜托我了”
那怕极了的模样像竖起警报的小松鼠似的可耐。
张泽屹不禁笑弯了眼,“不,我不是来拜托寒洲先生、是邀请寒洲先生参加小女的生日宴——另外,还有件正事想和寒洲先生商量……”
“那大可不必了”,林寒洲连听都不想听,便直接否决,“你请回吧!”
说着,林寒洲就想直接把门关上。
张泽屹连忙伸手挡住,一脸的郑重,“不是,寒洲先生,我是真的有正事想和你商量的”
林寒洲皱起眉头疑惑地看他,但好歹是打算听了。
“是这样的,天意得以安全回家后,家父甚感欣慰,所以想要成立一个基金会,帮助那些失踪的女孩,也帮助那些想要找回她们的人——家父说,寒洲先生是最开始发现这个问题的人,由你来引导这件事再合适不过……”
“我为什么要?”
“额……”,张泽屹愣了一下,“可,你写这本书不就是,为了找到她们的吗?你不像没事找事做的人”
“不”,林寒洲断然否认,“我的确是没事找事做——她们虽然没有死,但我想和死也没差多少了,我写这个,只是为了有人能记住她们而已,没别的意思”
“可这么不确定的猜测……那你怎么不干脆写一本死亡档案好了?”,张泽屹根本不相信他所说的。
“你不知道我的过去吧?”,林寒洲因为常年难以忍受的疼痛一向有些易怒,却没被这怒急了的反问刺激,他只是淡淡地,像看着他一直想宠爱的人的模样温和。
“我是因为爸爸妈妈失踪的,才会成为孤儿的。最开始写这本书的原因,就是为了找到他们——而那些女孩,她们是在我……查找一些其他犯罪证据时无意中的时候发现的,才会写上,事实上我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
“我知道,女孩子在这个世上活得一般都更艰难些,也需要更多关爱,但这并不是我能为她们奉献的理由。我已经为了我的信仰付出一切了——我,我最希望失踪的人却死在了我的面前,到现在连看一眼他的照片都不敢……我宁可他失踪,这样我至少可以当他还活着,也不必这样生不如死”
“而你也不必把我想得如此高尚,我拒绝你,只是因为懦弱地不想再走进黑暗一次而已。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我真的会写一部死亡档案的话,那第一个将会是我——一个死去的人,和另一个死去的人,听起来多配啊!所以我不会帮忙的,万一我也失踪了,那就达不成这个愿望了——你说是吧?”
张泽屹回答不出这问题,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到时候再说吧——只是寒洲先生,我还是想请你一定赏光参加天意的生日宴——她生日过后我会送她回国外,最近几年,应该是最后一次见了,这孩子很想感谢你一回……”
林寒洲瞟了一眼他,也不知是不是那个最后一面亦或是孩童诚挚的渴望打动到他,他垂眸沉思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隔天就是参宴的那天。
从医院临出发前,水果商店里的车厘子十分耀眼——以前的净西少爷十分喜欢,他也常忍不住关注。
犹豫不过多时,不知不觉林寒洲便提着一篮红艳艳的车厘子站在了张家别墅的门前。
张家的宴会是在私人区举办,场面很是盛大。
林寒洲走了进去,远远看见阶梯上的人一簇一簇,便不是很想过去,但毕竟来了,还是必须打个招呼。
踌躇着向前的时候,发觉张泽屹看了过来,林寒洲冲他点了点头致意,手指了下后半侧边隐隐可见的草坪盛宴,意思他就从那边过去。
林寒洲自认这样就算了结了招呼,却没想到张泽屹居然领着那一簇人走了过来。
“寒洲先生,欢迎!”
张泽屹的笑容很是得体,然后向他介绍身边的晚辈——张天意这样小辈的生日宴还没有特殊到能让长辈参加。
张泽屹介绍得认真,林寒洲却听得飘忽,他的记忆力和精力着实无法维持那么久的时间。
一一打过招呼后,林寒洲将手中的车厘子递给一进门一直静静看他的张天意。
“祝你生日快乐!”,他说。
“谢谢哥哥”,张天意笑得很是乖巧甜美,伸手就要接过那篮子。
只不过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双手将篮子提前截了过去——是张天意的一个哥哥。
“哈哈!天意”,那男孩笑得张狂,“你和叔叔不是对车厘子过敏吗?这个就还是便宜了我们吧!林叔叔可以吗?”
车厘子,过敏?
这讯息来得过于突然,林寒洲怔愣了几秒,然后才陡然释然。
“嗯,当然可以。是我的失误没了解清楚,幸亏你提醒了我”
林寒洲真诚地向那男孩道谢,也不得不感叹,好家族培养的孩子的确很了不起。
如果是过敏的话,反正都会知道的,与其后面被其他人提醒后的尴尬,还不如现在就讲清楚,免得产生误解。
只是,只是心中始终有些不得劲的林寒洲却笑不出来。
一旁的林嵩睿也在,见状只好调侃了一句。
“哈哈,我也要吃!现在这时节,车厘子可难得了,他们俩没口福全给我们吧!”
“好,我马上去洗”,被这么打岔一下,气氛活跃了起来,刚刚提走篮子的男孩也举起手中的篮子示意。
林嵩睿点了下头,然后揽着林寒洲的肩膀跟众人笑笑,“那我们先过去那边咯!”
一阵寒暄过后,两人从房子的一侧绕到后面的花园宴会。
林寒洲只是沉默不语,林嵩睿也悻悻地将手放了下来。
之前因为林嵩睿扶他腰的乌龙,林寒洲正式告诫自己要距离他三米远,但因为每次的场合都很正常,这个规矩也就没遵守。
但走着走着,林嵩睿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明明现在他们的距离更近,但他们却好像离得越来越远了。
正捉摸不透之际,林嵩睿即使想搭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切入。
但他灵机一动,突然想到张教授在宴会前跟自己嘱咐的,于是便果敢地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