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前,游楚便到了易海泽载的小村子。
上次来时,易海泽便说:“老师说我快出师了,现下已经让我独自接诊,师傅三个月后再来,我就能跟着回观里去了。”
游楚觉得好笑:“你就这么不想待在这儿?”
易海泽摇头:“我只是想离师傅和哥近一点,能在师父身边侍奉左右,就很满足了。”
或许是这一年里吃喝不用愁,兄弟俩的个头都长得很快,段涛在身边还不觉得,三个月一见的易海泽却很明显,游楚眼看着他,从瘦弱的少年长成了如今高大的模样。
但相貌虽然一样,却没有人会混淆他们兄弟俩。
段涛是隐忍狂傲的,他自视甚高,与人相处很容易产生距离感,只有关系近一些之后,才能感觉到他的一点“软”。易海泽却是和煦如春风的,他时常面带微笑,一双不聚焦的眼睛增添了几分神秘感,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不由自主被他的柔和所感染。
他常年穿着褐色、灰色的外衣,不论短打还是长袍,都有种不谙世事的超脱之感。
游楚每次见他,都觉得他有点变化,可究竟是哪里变了,却又说不上来。好在郎中还是一如既往喜欢他,说他是自己收过的学生里最聪慧的一个,于是对他毫无私心、倾囊相授。
游楚化作了一名寻常妇人,混在了今日去找易海泽问诊的队伍里。
前头正在看的是一位老人,捂着胸口咳嗽个不停。
易海泽耐心地侧耳,一只手搭在他脉门处,听他慢慢说着自己的病况,不时微微点头,而后提笔摸到纸张的右上角,一笔一划替他写了副方子,又叮嘱了他吃药的频次,这才叫:“下一位。”
游楚是第四位,好不容易等到了,刚在凳子上坐下来,就见易海泽直起了去拿墨的身子,犹豫地开口问:“……师傅么?”
游楚一愣,不禁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易海泽惊喜地朝她伸出手来,游楚一把抓住。
“师傅,真是你?”易海泽双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随身佩着疗愈珠,手上再也不会有那些因眼盲而造成的小伤口了。他欣喜地对着游楚笑起来:“怎么这么突然,不是还有四日才到回去的时候么?”
“涛儿早几天就开始收拾着要给你接风了。”游楚笑笑,看了看排在她身后的三人,“罢了,你先看别人吧,不耽误你时候,看完我们师徒再叙旧。”
易海泽点了点头,听着她走到旁边树下的小凳上坐下来,这才对她会心一笑,叫了下一位。
这三天,游楚就在村里等着易海泽安顿离开的事。
每天清早,易海泽便背着药囊,拄着拐杖,在缺了一只耳朵的狗的引领下,上山去采药。那只狗起的很早,他出门的时候就会守在院门外,它还认得游楚,对着她吠了两声,便摇着尾巴扑了上来。
“小家伙……”游楚抱起它看了看,“大难不死,有后福。”
易海泽有几家相熟的病人,都是不方便出门看诊的,其中几家分布在邻近的三个村子,游楚便帮易海泽拿着药,跟着一起上门去。
易海泽说了自己要走的事,告诉了他们今后怎么取药,还把方子又写了一遍,嘱咐好药量变化,这才放心走了。
第二天就要离开村子了,郎中说要替他践行。游楚见状,出去弄了条鱼和一块猪后腿肉来。郎中高高兴兴做了两个菜,又拿了点自家酿的青梅酒,说让游楚也尝尝。
游楚从没喝过酒,询问似的看向了易海泽。易海泽察觉她的视线,笑着说:“师傅尝尝?”
她小小地抿了一口,满口清甜,一仰头便把整碗都喝完了。
“道长再尝尝——”郎中又给她添酒。
“老师,别倒了,师傅头一回喝,万一醉了就不好了。”易海泽准确地拿走了游楚的酒碗,涮了涮,替她倒了一碗清水。
游楚有些可惜,但也知道浅尝辄止的道理,点头道:“嗯,一碗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