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天黑得早,不过才申时三刻,外面便乌压压一片。
林元吉拢了拢身上的粗布麻衣,紧紧挨着炉火,她看着外面的天,心想又是难熬的一夜。
她转身扎进阿娘的怀抱,蹭了蹭阿娘的肩头,忍不住问起阿娘为啥受了这么多委屈还不离开。
“阿娘等你嫁人了再离开呀,你也快及笄了,就快了。”谷母那双布满茧子的手轻轻摸着林元吉受伤的额头,满含泪光看着她女儿那清秀的脸庞。
“我才不嫁人呢,我要好好给阿娘尽孝。”林元吉把头歪在阿娘怀中,抱住她撒娇,穿越前她是个孤儿,自小就被人丢在孤儿院门口,如今多了一个阿娘,心中自然是想多黏着阿娘一些日子。
谷母轻轻叹了口气,在大周,有个不成文的习俗,若是在子女嫁娶之前和离的,子女都遇不到好的姻缘,只要能想到女儿能嫁一个好人家,她再受几年委屈也是愿意的。
林府在长安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户部任侍郎一职,官从正四品下,而且这几年来大周愈发重视农业发展,在户部任职可谓是格外长分,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不过谷母一直没有告诉过女儿这些,她只希望女儿安安稳稳等到出嫁,不要做出头之事,更不要说出头之话。
今日女儿护住她,心中很是感动,可更多的是后怕,宋晚音那个人,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可做事情的时候总会暗暗送刀子。
算了算女儿的及笄日,也就不到一年了,女儿的婚事该提上日程了。
儿女嫁娶之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眼下的林青野不一定还记得自己有个女儿。
眼下天还未黑,谷母想到一个人,于是找了借口出门了,还带上了女儿剪好的花样子。
留下的林元吉打量着这个四处漏风的柴房,现在正值寒冬,没有一条厚被子也就算了,就连身上的粗布麻衣都是补了又补的。
这生活并没有比小时候的孤儿院好太多。
她想到宋晚音提到的房契,动了离开的心思,而且有系统加持,不需要依赖林府的月银她也可以养活阿娘和自己的。
可想到阿娘这几年的隐忍又觉得离开这里困难,她不动阿娘为什么受了这么多委屈还要挤在这里,难道真的是看中林府这个头衔吗?
她摇了摇头,将屋子里接满了雪水的盆换了,用米缸中最后一小把米熬了个粥。
窗外的大雪渐渐停了,天色渐晚气温也骤然下降,身上的粗布麻衣根本不能御寒,她只得蜷缩在柴火旁边。
她进入系统,直接去查看仓库,看到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纸张和剪刀,还有刻刀以及画笔工具,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下她工具齐全,一定可以剪一些漂亮的作品出来。
剪纸这门手艺是穿越前的林元吉为了活命才学的,也叫刻纸,是需要足够的耐心和技巧才能将一张纸变成一副艺术作品。
像刺绣底样的花和窗花这些简单的,就选择用剪刀剪,若是复杂的图案,比如《千里江山图》就要经过设计、钩稿,再叠加剪、刻、撕、贴等多种手法才能完成。
林元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日日都窝在小小的工作坊剪纸刻纸,那日好不容易出了一趟门,就被一个驾车的醉汉送来了大周。
自小就是孤儿的她吃过很多苦,她并不怕吃苦,只是自己有能力过更好的生活的时候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吃糠咽菜呢?
这间柴房只有柴和母女二人简单的物件,若是想要把剪纸这件事做好,她还是需要一个桌子的。
她正在想着怎么和阿娘说离开这里的话,阿娘就回来了。
“阿娘,我熬了粥,快喝点暖暖身子。”林元吉忙给阿娘递上一碗热乎乎的粥。
谷母脱下湿透了的大氅,坐到柴火旁,接过女儿递来的粥喝了起来。
女儿摔了一跤,倒是懂事了几分。
她想了想,试探性开口:“元吉,为娘有个朋友,叫周婶儿,是开制衣店的,小时候抱过你,平日我空了就帮她绣一些衣服赚点钱,今日我将你剪的花样子给她看了,她觉得不错,想请你改日到店里看看,帮忙剪一些。你觉得咋样?”
林元吉用力点了点头,她现在需要抓住每一个可以剪纸的机会。
谷母很是安慰,埋头喝了一大口粥,胃里渐渐暖和起来。
即使以后不在女儿身边,女儿终究是有一门可以吃饭的手艺。
她决定明日一早就带女儿去看看周婶儿的店。
“阿娘,这个地方有点太寒酸了,都没有一张合适的桌子,我怕是不能好好剪。你不是说还有一个铺子嘛,我们可以搬去那里住么?”林元吉满脸期待。
谷母点了点头,不否认女儿的提议,可一想到女儿嫁人的事尚未定夺就立马摇摇头:“可是,元吉你的婚事还没定下来,我怕……我怕……”
“阿娘,我现在还小,又会剪纸,我想给自己多攒点嫁妆。”林元吉像个孩子一样钻进阿娘怀里撒娇。
阿娘最后还是没有同意,她忍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给女儿寻一门好亲事,现在不能走一步错路。
次日一早,谷母就带着林元吉去周婶儿的制衣店了,表面是让林元吉了解一下要剪什么,实际是想让周婶儿看看元吉适合什么样子的公子。
周婶儿在长安最大的两个酒楼之间开了个制衣店,认识的人自然要多一些。
林元吉大老远就能看到粉色的字样写着“桃花朵朵开”,进了铺子后到处都挂满了衣裳,光线很昏暗,有点像批发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