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睨了一眼地上坐着的苏灵,那女孩子年纪极轻,眉目如画,双手被缚仙绳捆住,如同一头受伤的小鹿蜷在那里,只是那明媚的脸庞上,神色颇为复杂,冷淡,气恼,深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邪气,看着就不好惹。
陆修一动未动,静静盯住苏灵,好似要听她把刚才的话讲完。
苏灵平日里极会察言观色,虽未见识陆修的身手,只看他的身姿和周身的灵气便知,此人深不可测,切莫意气用事。
只是一句“阁下”已经出口,苏灵目光闪了闪,继续接言:“阁下可是孤鹜山玄清派陆修,陆仙师?”
陆修的一双眼看不出有何波澜,他淡然道:“你是何人?”
苏灵一阵窝火,身为山庄主人还未质问他这个不速之客,他倒是先发制人,质问起自己来了,心中不忿,话出口时却十足恭敬:“难怪晚辈看您面熟,我是风陵山庄庄主苏暮山的女儿,单名一个灵字,我儿时见过您,还叫您一声二叔呢,陆二叔可还记得?”
陆修沉眸思索,片刻道:“是你?”
苏灵嘴角含笑,从地上站起,走到陆修对面,举起绑住的双手扬了扬,对他道:“正是,二叔既知我不是坏人,不如先将这解了,我再与您细说,这样绑着我着实难受。”
陆修不置可否,伸手一挥,锦带松开,径自飞回陆修的手腕处缠成几圈。
苏灵如获大赦,揉了揉酥麻的手臂,又转身将落在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
她眨眨眼,对着陆修行了一礼:“多谢二叔,不知二叔何时到府上的,所为何事呀?”
陆修道:“今早刚到。”
苏灵见他冷淡,知他不想答话,也不再问,又试探道:“陆二叔,您背部的伤口可马虎不得,依我愚见,像是鬼毒,不如您跟我去见父亲,让他替您医治,如何?”
陆修已背过身去:“不必,我自行调理半日即可。”
前因后果都未问出来,却见他转身欲走,苏灵一急,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二叔,太微道虽精研医术,但治疗鬼毒,怎的也不如我阴阳道内行,还是跟我去见父亲吧。”
被这一拽,陆修的脚步倒是顿住了,苏灵于他,不过是小孩子罢了,万般好奇,又爱刨根问底,见她不依不饶,陆修只得道:“天色已晚,明日再谈。”
苏灵轻笑一声,那笑容意味深长,眼中也闪出危险的光:“明日?我可等不到明日。”
话音未落,陆修只觉身后一片窸窣之声,未待转身,便有枝蔓附上肩膀和手臂,更有粗壮的藤条捆住双腿,将他腾空卷起。
陆修即刻凝神静气,心中了然,卷起他的就是身后这棵巫颜古树,此树历经千年,吸取天地灵气,已化成木灵,其灵力精纯,并非吸食活人的邪物,陆修不忍毁它千年修为,将体内升腾的灵力又压制住了。
苏灵笑意依旧,看着悬空的陆修歪头道:“二叔,好生不巧,我今日游猎归来,正被我遇见这事,您别急,好好给我讲讲,夜深露重的,您为何跑到这清溪涧,还被厉鬼所伤呢?”
这棵木灵世代长在清溪涧,苏灵幼时常常在树下玩耍,两厢交流,早已心意相通,巫颜树感知到苏灵恼怒,已蛰伏半天,伺机而动,只待陆修放松警惕,便将其捆住。
苏灵走到正对面的一块大石上坐下,双手抱在胸前冷冷道:“陆修,你不是在外云游吗,几时回来了,到我风陵山庄来,所为何事,我父亲可知晓?”
陆修的神色无甚变化,一副洞若观火的模样,他低眉道:“数年未见,你的本事长了不少。”
苏灵的身子往前倾了倾:“不敢,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今日你不说清因果,便在上面待着吧。”
陆修沉默片刻,缓缓道:“近一个月来,明月谷有凶邪作祟,五日前,当地官府把此事上报了风陵山庄。”
中原之地,修仙风气盛行,如官府、村庄有无法解决的奇诡怪事,都会上报距离最近的修仙门派,请修士出面摆平,久而久之,各大门派都认领了辖地,而明月谷正是风陵山庄所辖之地。
苏灵与他对望着,陆修继续道:“此事玄清派本无心插手,三日前,明月谷又添一亡魂,此人正是玄清派掌门的亲传弟子,我师兄刘崇,其乃我父亲爱徒,恰逢我云游而归,父亲便差我到风陵山庄,同苏庄主共查此案,早日收伏作乱恶鬼。”
苏灵一震,汹汹气势登时有些虚弱,与他对望的目光也移开了,声音低了下去:“那伤您的厉鬼又是……?”
陆修道:“方才打坐,忽觉窗外鬼气森森,便跟着鬼影一路行至清溪涧,不料被厉鬼偷袭所伤,,就伤人方式看,此鬼跟明月谷的剥皮恶鬼应不是一个,那厉鬼中了我的上清诀,想要恢复法力,估计要修炼三五个月,可还有要问的?”
苏灵赶紧换上一脸笑意,迎上前道:“多有得罪,既是如此,二叔开始不如就跟我明说,是我愚钝,对二叔来意妄加揣测……”
不待苏灵说完,那棵巫颜树竟抖动起来,缠绕着陆修的枝干如被火烧,急速从身体上退去,无藤蔓束缚,陆修稳稳飞身落地,面色平静如水,只是身上的外衫经这次折腾,更碎了些……
“你你你……”苏灵的双眼瞪大两分,“这千年木灵也困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