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子,妮子……该起床了。”
……
耳边的骚扰声不依不饶地传来,江月挣扎着从清梦中醒来。
透过迷蒙的天光,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如风干橘子皮般沧桑的脸。
来人说话的声音轻柔,手上摇晃江月身体的动作却是毫不惜力。
江月憋住火气压低声音道:“醒了妈,别喊了。”
对方这才大发慈悲地放过江月,命令道:“快去给你爸做早饭,做完把猪和鸡喂了,然后来地里找我。”
说完不等江月回答,转身背起放在脚边的竹篓就佝着腰往门外走去。
被叫醒的江月不情不愿地从破板床上下来,往不过两步远的土灶走去。
没办法,谁让她穿过来的原身有个重男轻女不做丫鬟就会挨打的家庭呢。
要知道一个星期前她还是坐在写字楼里指点江山的成功企业家,没成想一闭眼就成了山沟沟里和她同名同姓刚初中毕业的女娃娃,喜得一对人渣父母和一个无赖弟弟。
江月越想越气,起灶炉的手也不自觉地加重。好不容易燃起的火苗被无辜捣灭,闷起一屋子白烟。望着快变成人间仙境的房间,江月惊觉不妙。
原身家的房子由三间联排的瓦房组成,最左边一间是兼备厨房客厅和江月卧室的公共区域,另外两间分别是江月父母和弟弟的卧室。
三间房仅靠两扇打满补丁的木门贯通,若是一间房漫烟,那么隔壁的房间必然也逃不了干系,而隔壁睡着的正是原身那一点就爆爱揍人的父亲。
江月试图堵住门缝来亡羊补牢,但为时已晚,门的另一边已经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显然里面的人已经醒来。
闻声江月迅速地回到炉灶前,将灰黑色的锅灰抹到自己脸上,就在重新拾起点火棍的那一刹,木门也随之被踹开。
一个身材高大拄着单边拐杖的中年男人一瘸一拐地出现在浓烟中,紧随其后的是一道震天的咆哮:“死丫头,是不是想把房子烧了好让你爹我给你陪葬?!”
“对…对不起爸,烟囱被一只死老鼠堵住了,我刚给通开…”江月边说边哭,配上脸上的锅灰好不可怜。
若是一般的父亲想必会就此放过,但江月的人渣父亲又怎会如此。他张大嘴巴怒气冲冲地想要训斥什么,却反被呛了一口鼻的烟,重重咳嗽几声后拄着拐杖就要去揍江月。
江月见势不妙,猛地站起身往屋外跑去,嘴上还不忘解释道:“爸,我刚不小心把死老鼠丢鸡圈里了,我去给它捡出来,不然怕把鸡吃坏。”
江父望着江月离去的背影忿忿地用拐杖敲了几下地,然后气急败坏地坐到用碎木板拼接成的桌子旁,拿起桌上昨夜喝剩的小半瓶白酒开始小酌。
江月在鸡圈外转了一圈,借着大开的窗户窥见江父已经沉浸在酒精里后才敢回到屋内,磨磨蹭蹭地煮起红薯和猪食。
待到江月将煮好的红薯送到江父面前时,江父刚将瓶内的白酒喝尽,见江月过来便趾高气昂地指使道:“死丫头,去给我拿瓶酒来。”
江月点头刚走两步,背后又传来江父狂妄的声音:“拿两瓶…不,三瓶都给我拿来!”
江月不敢不从,生怕少拿一瓶江父那比她脸都大的巴掌就扇了过来,但即使她百般小心,还是在将酒放下后被江父逮到机会狠狠踹了一脚肚子。
猝不及防的江月被一脚踹到地上,下意识攀扶桌子的手不小心将桌上的碗带倒,红薯洒落一地,温热的汤水顺着不平的地基缓缓浸染了江月的衣物。
江月强忍疼痛狼狈地爬起,还没站稳又迎来江父劈头盖脸的辱骂:“赔钱货,让你干什么都干不好,跟你那个贱娘一样,看着就来气……”
江月不敢吭声,忍住腹部的疼痛小心翼翼地打扫着地上的狼藉,江父见状嗤哼一声,往江月刚清理出来的地面吐了一口浓痰。
江月被气得连做几个深呼吸,眼一闭将地面重新打扫干净,端着猪食盆逃一般地离开房间。
原身家养了十几只鸡和一头猪,每到过年就宰了卖钱然后逢春再买一批新的幼崽,年复一年,也算是靠山吃山的江家里重要的一笔收入。
江月看着圈里正哼唧哼唧埋头苦吃的猪崽唉声长叹,她得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不然真要跟这头猪一样被榨干生命的全部价值。
就在江月认真思考未来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声饱含恶意的问候:“江月,你是不是又惹爸爸生气了?”
江月还没回头脑海就已经浮现了原身弟弟那肥头大耳的模样,转过身答非所问道:“小龙,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从小到大习惯推卸责任的江龙理所当然地埋怨道:“还不是要怪你惹爸爸生气,闹出那么大动静,聋子都要被吵醒了。”
江月不想和原身这个被溺坏的弟弟多做纠缠,认下后就要离开,江龙却不依不饶地缠住她:“你把我吵醒了,得给我赔偿,你得把那个会唱歌的小盒子给我。”
江月这才了然,她就说平时动静比今天还大也没见江龙起来,怎么偏偏今天就起了,原来是要东西来了。
江龙嘴里说的那个会唱歌的小盒子是原身上学时好朋友送她的生日礼物,是一个长宽六厘米的八音盒,摇动盒子侧边的手柄就可以播放固定的乐律。
这在没有玩具的大山里可是稀奇玩意,原身一直藏在床垫底下不敢拿出来,直到昨晚江月铺床时不小心给抖了出来,正好被在厨房偷吃东西的江龙给看见,今早就马不停蹄地过来讨要。
一个别人送的八音盒,对原身来说也许很重要,但对换了芯的江月来说无所谓,不过让她白送东西给讨厌的人,也绝无可能。
看着江龙贪婪的表情,江月厌恶地敷衍道:“可是早上爸爸看见那个盒子给没收了,就收在爸妈衣柜最底下的抽屉里。”
没能如愿拿到东西的江龙指着江月的鼻子怒骂道:“原来你偷玩,活该你挨打,活该!”
江龙暴躁的声音将一旁正在酣食的猪崽吓一跳,甩着尾巴就在猪圈里乱跑乱叫,连累鸡圈里的鸡也受到惊吓,扑腾着翅膀乱飞,一时间乱成一团。
连屋内饮酒的江父都注意到外面的不对劲,一把抄起空酒瓶从窗户丢出去,大喊道:“要死啊,在外面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