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唯一还能说得出话的只有徐土了,他连忙高声喊道:“大人真是英明神武明察秋毫!陈秀才家住得偏,出点动静外人也不容易听到……幸好草民当日在家,否则杀死陈秀才的凶手可就逍遥法外了!”
游敏之冷冷瞥他一眼,“本官看是幸好那几两银子吧!”如果不是昨个儿贴了告示,只怕这贪财怕死的徐土再过个一年半载都不会说出线索。当然,也多亏了秦峥的提醒,否则这会儿他还没法分辨这堂下五人的话里哪句真哪句假。
“陈许氏,杀了陈秀才的真凶是谁?”
陈许氏挣扎了片刻,低着头道:“是张杵。”
张杵是本县一家酒楼的掌勺,尤善解牛之术,刀工十分了得。当初也在排查的范围内,然而……
沈若轻:“她说谎!”
秦峥在屏风后打了个手势。
游敏之侧头望了屏风一眼后,脸上登时显出怒色来,惊堂木一拍,他厉声道:“陈许氏,休得污蔑无辜之人,真凶到底是谁?”
陈许氏肩膀一塌,不敢置信地抬头去看县令,万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笃定自己在说谎。
“陈许氏,你并非手刃秀才的真凶,若是现在迷途知返,说出真凶是谁,本官可免除你娘家兄嫂的罪责。”
陈许氏瘫坐在堂下,听了这话神色挣扎,却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她的兄嫂也正盯着她看,见她神色挣扎,不由生出来几分怨气。
沈若轻透过屏风上镂空的格子看见陈许氏兄嫂的表情,心中了然,想想也是,她的兄嫂为了她,冒着巨大的风险买通邻居做伪证,而在游敏之说明做伪证的罪责有多大以后,面对逼问,陈许氏竟然还在犹豫,也难怪她的兄嫂觉得心寒了。
游敏之看见陈许氏挣扎,便给她加了最后一把火,“本官听闻你娘家老娘重病在床,你兄嫂那个才八岁的女儿在爹娘外出卖货时还得照顾你病重的老娘,你侄子现今不过三岁,一家子上上下下都指望你兄嫂养活。你要是主动说出凶手是谁,本官还能从轻发落,若是不说,你兄嫂不但全数家财都得充公,还要受七年牢狱之苦。到时,你娘和你那两个侄子,可就都没有活路了。”
游敏之心里清楚,陈许氏为了袒护真凶,连杀人分尸的罪过都自甘认下,可见十分重情,用刑对她并不管用,说不准痛苦之下还会选择自杀,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就是从她在乎的亲人处入手。
在听见游敏之这番话之后,陈许氏想到兄嫂对她的维护,想到娘家可怜的娘亲和俩侄子,终于招了。
凶手是临县一个姓李的屠夫,家中有儿有女,平素为人老实。游敏之派人前去抓捕时,街坊邻里都不信这人会是杀害隔壁县陈秀才的凶手!
案情了结之后,游敏之同秦峥和沈若轻谈起这案子时很是唏嘘。
“这李屠户家里曾是临县的首富,他爹请了陈秀才之父做西席,怎料陈秀才之父见财起意,为了偷盗李家的钱财,半夜在李家放了把火,他本意是引开李家人,趁李家人都赶去救火时偷盗李家财物,却没想到火越烧越大,最终财物没偷成,还害死了李家上下十七口人,只有当时还年幼的李屠户死里逃生,不久前得知真相的李屠户为给家人报仇,先是勾引陈许氏,再故意叫陈秀才撞见,顺势杀人,而陈许氏果真为情所苦,为了维护李屠户,甘心认下罪名,被识破后宁肯拉其他人下水也不愿供出李屠户。如果不是五郎提点,我恐怕会被陈许氏误导,而到那时候李屠户早就闻风而逃了。”
没想到一桩杀人分尸案还能牵连出十几年前临县的一桩惨案,能杀人的只有律法,况且陈秀才之父早已病逝,李屠户万不该将仇恨转移到陈秀才身上。
游敏之的语气十分感慨。
秦峥笑道:“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看穿谎言的是沈姑娘。”
游敏之闻言惊讶地看向沈若轻。
此时他们三人正坐在正厅里,沈若轻依旧是一身白衣,冬日寒凉的天气里,人人裹得厚实,偏她轻衣洒脱、姿态从容娴雅,一眼望过去便与众不同。
游敏之不敢正对上她那张脸,只盯着她的下巴瞧,拱手道:“多亏了沈姑娘。”
对于游敏之敬佩的目光,沈若轻自然是十分受用的,当然,表面上她还是一副非常谦虚的样子,总不能让人看出她现在已经飘起来了,这也太拉低格调了!
于是她轻轻摇头,微微一笑,一副从容淡定,并不放在心上的姿态。心里却把自带测谎功能的小A么么哒了一遍。
游敏之看着她的目光果然更加敬佩了。
恰在这时,有个衙役急急从前头奔了过来,喊道:“大人,外边来了一队人马,说是来迎接安王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