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柔只听见秦仲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倒是开始责怪秦威“阿柔打小不会骑马,此番你怎么给她挑了马。”
秦威委屈啊“爹,您知道我拿她没办法,何况我选的马性子最是温顺,从来不发脾气,怎会如此性情大变!?”
秦仲摇摇头“罢了,咱们先出去,让阿柔歇歇,留浣纱在这里照顾她。”
秦柔听着声音渐渐悄下来,只觉得身心俱疲,竟也真渐渐得睡过去了。
不知是过了几个时辰,朦朦胧胧间,听到令淑和巫汐的声音。
“让她好好歇着吧,我说她定还没醒呢,有浣纱在这里足够了。”
“呐,这是最好的鼻烟,给你主子用上,她就能缓过来了。”
浣纱将鼻烟放在秦柔鼻尖晃了晃,秦柔自然忍不住,猛打了几个喷嚏,睁开眼睛。
令淑掩着嘴笑了笑“莫非,你真是装晕的?”
“乏也是真的,不知如何面对他们的质问也是真的。”
秦柔扶着浣纱的手,下了床,吩咐浣纱拿铜镜出来,给她挽发。
令淑却接过梳子,轻柔地为她箅头发,笑道“外面都闹得沸沸扬扬了,你却在这里好睡?他们说,是右都御史的公子亲自救了你,救你时,你浑身狼狈不堪,身上没有力气,衣服不整齐,连鞋也丢了一只,还是他亲自将你抱上马的,旁的一些不中听话,我不说,你也猜得出来。”
秦柔自顾自喃喃道“他是右都御史的儿子?”
巫汐在一旁怒道“更气人的是姜茵那丫头和她的狗腿子在那里添油加醋,无事生非,一板一眼,仿佛亲眼见到了似的,着实可恶!”
“抱?那李公子只是扶了我家姑娘一下,这些人是没长眼睛吗?”浣纱气道。
“李仕景也试图解释,却没人愿意听,众口铄金,闹成这样,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已经不重要了。”令淑叹道“阿柔,虽然你并没有任何错,可此事闹成这样,依旧不好。毕竟,你是有婚约的人,秦大人只怕还要去韩府负荆请罪。”
巫汐忽地一下站起来“你们大宛的礼仪好生奇怪,明明没有错,为何要请罪,纵然是真的抱了一下又如何?形势紧急,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难道两个人这么抱一下,便有罪过了?”
浣纱急道“怎会闹得如此?姑娘们想想法子,帮帮我们姑娘吧。”
令淑回头看向秦柔。
只见秦柔拄着脑袋,呆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似是没有听到几个人谈话。
她那柳烟眉越蹙越紧,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浓,眼里水汪汪似是浸满了泪珠,随时要滴下来。
半晌,她痴痴地回头,呆呆回望几人道“那个……其实……救了我的人,不是他。”
三人皆怔怔道“不是他?那是谁?”
是啊,她怎么也从来没有细想过那个人是谁?
直到令淑提到那绿衣公子是右都御史的儿子李仕景,秦柔才觉得不对。
右都御史的儿子,能与谁这般亲密?
那传言里形影不离的三人一个是当今圣上,一个是右都御史之子李仕景,一个便是她的未婚夫婿韩惟。
所以,他只能是韩惟?!
秦柔抿着唇,之前在林中,她慌乱间没有来得及细想,见到那白衣人的容貌,便没留心他的声音。
如今细细回味他的声音,又品了品那句“秦姑娘日日追着那季华,是觉得我脾气很好?”
秦柔终于后知后觉,这声音分明就是韩惟的声音。
且这句话除了她的未婚夫婿,又有什么人有立场说呢?
秦柔觉得自己仿佛突然被一个惊雷击中,胸腔里郁郁累积着错愕,震惊,羞赧,种种情绪闷着,她快喘不过气来,马上就要炸了。
秦柔猛然站起身子,在那帐子里急急地走来走去,“热死了,热死了,怎么这么热,有没有扇子啊!浣纱?”
浣纱见她家姑娘急地额角都沁着细汗,忙将扇子递给她。
秦柔接在手中,唰唰地扇着,脸上闷得通红。
秦柔呼了口气,所以,那日在湖边看到她撩季华的就是她的未婚夫本人?
那日见她送伞给季华的也是她的未婚夫本人?
今日,她还在她的未婚夫怀里,叫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很好,她的美人计可真成功呢!
秦柔欲哭无泪地又倒在床榻上。
怪道她总觉得他漫不经心的神情里,有几分调侃奚落之意,原来如此!!!
“呜呜呜。”秦柔躺在榻上,拿帕子掩住脸,书里书外,她活了这许多多年头,还从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浣纱几人不知所谓地看着秦柔闹脾气,一会儿坐,一会儿立,站不安稳,坐也不踏实,一会儿像是要哭,一会儿又冷笑一声,都觉得这丫头八成是疯魔了。
忽而,帐外进来一个人道“姑娘,韩公子让我给姑娘回一句,那马找到了,已送还给贵府公子了。”
秦柔听到韩公子三个字,身上轻轻一颤,却忙敛了呜咽声,整理情绪,清了嗓淡定道“知道了,帮我谢过你家公子。”
“公子还让我问姑娘,姑娘可大好了?那样从马上跳下来,崴了脚,尚属幸运,其实,你们本是有婚约在身的,倒不必那般忌讳,如今,反倒阴差阳错,闹出别的故事。”
秦柔听得出来,韩惟这又在调侃自己,气道“他只说了这些吗?告诉你家公子,闹成这样,他竟还能置身事外地看戏,这份从容淡定当真世间无二。”
那官家笑了笑“公子料到姑娘会这么说,还嘱咐我,宽慰姑娘,不必担忧,事情他会帮忙处理。”
秦柔扭过头去“帮忙?不劳烦韩公子帮忙!”
帮忙?这话说的也太不中听,他就没有一点点不是?若他第一时间站出来解释,怎会闹得如此境地。
那管家似能看出秦柔心思,道“公子将姑娘的马寻回来,便直接回京都了,回京后定会给众人一个解释,姑娘好好养伤,老奴告退了。”
那管家猫腰出去,秦柔又哎一声,软绵绵歪在了榻上。
令淑疑道“韩公子?所以,真是韩惟救了你?”
“李仕景说是韩惟救了你,只不过让他代为把你送回来,可没人愿意信,都当他是为了帮你解围,才这么说,原来竟是真的?”
巫汐奇道“那,既是你的未婚夫郎救了你,这问题不就不复存在了,你又为何闹脾气啊?”
秦柔委屈地看向浣纱“那宁安观小道士算的卦,还真准。”
小道士?卦?浣纱突然想起来,那宁安观与她家姑娘算得夫妻阴阳卦的公子。
夫妻卦……
所以,她家姑娘的意思是,那个总身穿月白长衫的公子,就是和秦柔有婚约的韩相公本人?
浣纱吃惊地望向秦柔。
秦柔视死如归地冲她点了点头。
这下,她可明白她家姑娘这番闹脾气是为何缘故了。
原来她家姑娘撩别人家的相公,竟是被自己的未婚夫郎抓了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