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电话的人员受过良好训练,一般不会骂人:“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您点一下定位就能知道具体位置。”
不一会儿,救护车开着导航过来了。碰瓷的病秧子被几个医护人员抬了上去,我们仨跟着陪同。刚上去就听见一个机械女声开口:“天堂有路你不走,既然你们这么着急去死我就送你们上路!”
霎时间,一抹冷艳绝情的红光飞起,一点例无虚发的银光闪现。病秧子寒凉的眼睛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刺了叶开一眼,叶开手里收回一把小巧的飞刀,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阿飞惊觉地在我身前,我安抚性地晃了晃他的胳膊,对医护人员抱怨道:“你们这啥导航啊,这么吓人。”
司机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关掉手机,回头对我们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哈,我这听小说呢。”
我在病秧子旁俯下身子,在他耳畔道:“你别害怕,我们只是想救你。”他两盏夜焰照在我的眼睛里,也没说信不信。我一看有戏,再接再厉的说:“你能不能把刚才的武器交给我保管一下?我们这管制刀具是违法的,一会被发现你就得被关起来了。我知道这个要求很为难,要不咱俩交换一下,我把我最重要的东西给你。”然后从兜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来一张饭卡。
他定定看着我好一会,才在阿飞忍不住动手前闭上了眼睛,袖子里划出一角薄红。我眼瞅着医护人员没注意到这边,偷偷的把武器渡进我的羽绒服袖子里,等到完全藏好,我才意识到这是把刀,而且是把特别美丽的刀。
他明明十分年轻,可给人的感觉是沧桑的、世故的。我不知道该喊叔叔还是哥哥,就省略了敬称,小小声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的声音也小小的,如同从风箱里拉出来的一般:“苏梦枕。”
等到了医院,急救的医生和护士把他抬到推车上拍片化验。我们三个肚子里没油水,正巧刚才下车时看见附近有家奶茶店,就让叶开带着阿飞出去买夜宵。我被喊过去签字,然后被告知苏梦枕的病情刻不容缓,最好今晚就进行手术,给我发了收据单。我揉着收据的边角,在原地踱步。
八万块,还只是手术费用,这个钱谁来掏,我吗?他跟我非亲非故的,凭啥?
救,还是不救?
我停住了脚步。在医生的询问中对他抱歉地笑了笑,拉上羽绒服的帽子转过身。没人会怪我,毕竟我也只是个学生,我花的钱还是爸妈给的……
“……”
怎么可能真的见死不救啊!
我点开手机从银行卡转钱到x付宝,这笔钱是我自己当游戏陪玩和兼职赚来的,本来打算给自己买个首付,苏梦枕,你要是不打工还给我你的刀就别想要回去了!
吊瓶里输着营养液,一扇扇的急救门打开。只有苏梦枕自己知道,他的身上有病、有毒、也有伤。他不光废了一条腿,肺部长了个瘤子,胃上也破了个大洞。他剧烈地喘息,咳出的痰中带血。这个病恹恹的青年,此刻在用包容的眼光温和地对待这些迫切想要治疗他的人们。
他还反过来劝他们:“我已经活过,这就足够了。”
医生急切道:“你这么年轻,不要放弃治疗啊!”
“不必挂念我,我是很了解自己身体情况的。”苏梦枕痛苦地咳着,医生打断了他的话:“相信我,你还有救!”跟着小车一路跑的护士伸出手在他眼前比划:“小伙子,你看这是几?”有个坐诊的专家听说了这么复杂的病情主动参与手术,眼见病人消极的态度简直恨铁不成钢:“你的梦想呢,死了就啥也没了,你倒是俩眼一闭去了,你喜欢的人可咋整?”
偌大的灯在苏梦枕眼前亮起,他在灯光中看见了黛色的塔,看见了四色的楼,看见梅花树下弹琴的女子……
画面一转,他又看见两个人出现在正上方,用恭喜的口吻对他道:“你醒了?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女孩子啦!”
他在麻药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我吸溜着奶茶心不在焉,跟叶开阿飞坐在手术室的外面,等了好久好久。医生疲倦地从手术室内走出来,脸上挂着凝重的表情。我的心也沉了沉,赶忙跟着他俩迎上去,欲言又止:“大夫,你这……”
他看着我们,安慰地勾起唇角笑了笑,我就知道结果了,眼睛里泛起水雾:我真不是个东西,我居然还在纠结要不要救他,钱哪有命重要啊。
叶开叹了一口气,拍拍我的肩膀,阿飞无言紧紧握住我的手,我们三个集体沉默。接着医生哈哈大笑起来:“放心吧!手术很成功,母女平安。”
他鼓励地摸了摸叶开的头:“快去看看你们的妈妈吧。”
“啊?”我们三个人目瞪口呆。
我眼里还带着泪花,懵逼地跟同样迷茫的阿飞对视一眼,心里直犯嘀咕。饶是叶开,也磕磕巴巴地开口:“那位、那位居然是怀孕的女子吗。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紧接着旁边走廊里传来一声呼唤:“谁是苏梦枕病人的家属?”还有一声带着哭腔的询问:“医生,我找不到我老婆的产房了——”
害,这都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