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段枝意特意朝窗外望了眼,惊讶地发现,外面居然没有在下雨。尽管没有太阳,天看起来是雾蒙蒙的灰。
但连续一周的阴雨终于告一段落了。
客厅里堆满了纸箱,刚起床的段洪成把它们向两边推,空出中间的路。
因为要换衣服拍照,段枝意换了身轻便的卫衣套装,配上精神十足的马尾,说是高中生都不为过。
张琳把户口本放进她等会儿要带着出门的帆布包里,打趣说:“我刚才看你都快把衣服那箱翻空了,怎么最后换了一身这个。”
“这身有什么不好的?”段枝意绑鞋带的动作一顿,振振有词,“年轻有活力,上可翻山越岭,下可工地搬砖,就是我们当代年轻出门的不二之选。”
“就你有理,行了,早点出门也行,到学校也早能休整休整养足精神。”
张琳瞥了眼似乎在专心致志吃早饭的段洪成,“你女儿要回学校了?你没什么话要说?”
段洪成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巴,“一路顺风,工作做不下去就回家,等我们家店开起来了,盖个实习章不就是顺手的事。”
“你那小超市能盖什么实习章,收银还是理货啊?”张琳叉腰反驳,“我的面包店哪里配不上你的商业前瞻版图了?不说收银,盖章还能盖烘焙师傅的呢!”
家里小就是这点不好,抬头不见低头见,吵架都不用提嗓子,面对面梗着脖子就能吵得热火朝天。
不像以前在小洋楼,隔几个房间,甚至楼上楼下,喊得嗓子都能哑了。
段枝意穿好鞋子,又拿出小镜子照了照,才拎起帆布包准备出门。
大门合上前,妈妈探出脑袋嘱咐她说,“虽然你爸讲话像开玩笑,但说的没错,如果实习不适应工作不喜欢,辞职回家也没事。不管什么大学都要就业率好看,你爸以前下属的孩子就被辅导员接连打电话劝说,没了解清楚就签了三方协议,后来哭着喊着赔了违约金回家。还有不要以为平台大就不会欺负实习生了,凡事留个心眼,有事情给我们打电话,不要害怕。”
老安置小区的层高低,出门就是灰扑扑的水泥楼道,段枝意抓着帆布包的手紧了紧。
她父母学历不高,都是高中毕业就出来工作了,爸爸段洪成家庭条件好点,是本地某个小厂厂长的儿子。他们都没有了解大学毕业的流程渠道,唯一的途径就是通过她的转述。
但现在张琳可以说出实习是为了大学的就业率,辅导员催着学生签三方协议。
段枝意的鼻子有点酸酸的,“我爸哪个下属的儿子签三方了?他手下不都是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什么时候有大学毕业的孩子了?”
“就…就你李叔叔啊,哦他是后来新招进来的司机,没做多久因为家里人生病辞职了,你可能不认识。”张琳煞有其事地说完,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反正就是这么个事,我突然想起来跟你说一声。”
“我记住了。”段枝意将帆布包挎到肩膀上,张开手笑着说,“诶又要好久见不到了,抱一下呗妈妈。”
念及邵郁第一次过来这片,可能会不认识路,段枝意叫他往大路走,在附近公交车站汇合。
老校区建得早,地铁没分着,公车站也需要绕一条街才能到。
段枝意却告诉邵郁,很近,小区门口就是车站,两分钟就能走到。
小区保安亭去年装修过,换了防窥玻璃,可以清晰地映出人的模样。段枝意路过时停下脚步,对着玻璃审视了自己一番。
除了卫衣帽子有点歪,其余一切完美。
不对,她的雨伞还放在玄关柜子上!
尽管她把合同小心地用花色试卷袋装着,妈妈塞户口本的动作还是吓得她心里一颤,所以将手边长柄伞给忘记了。
段枝意赶紧打开手机天气预报,接下来三天直到周末都下雨。
她得回去拿伞。
距离说好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段枝意心里懊悔,早知道不偷懒踩点出门了。
没想到刚转身,邵郁的电话就来了。
“喂,你到哪里了?”段枝意接起,有种莫名被抓包的错觉,“我可能得迟到一会,要回去拿雨伞。”
“忘记带伞了?没事,反正还早,我也不着急。”
段枝意松了口气,“那好,我等会快到了给你打电话……”
邵郁却听出了她话里的漏洞,“可是你之前告诉我,两分钟就能从家到车站,拿个伞也应该不会超过五分钟吧?”
“是啊,很近的。”段枝意抿了抿嘴唇,还想解释,“就是怕你等着急…”
“段枝意,你回头。”
他话音未落的同时,汽车鸣笛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手机还贴在耳边,段枝意迟疑地转身,一眼便看见停在路边的、那辆熟悉的黑色路虎揽胜,昨天她就是坐在它的副驾驶,偶尔通过后视镜,看看跟在后面的搬家货车。
“你什么时候到的?”
“唔。”邵郁看了眼腕表,“大概十分钟前。”
段枝意:“十分钟前,电话不打,就为了看一出漏洞百出的表演?郁少爷真有闲情。”
她语气不能说坏,但显然心情不佳,朝他走过来的几步都走出了气势汹汹的架势。
邵郁笑着叹了口气,他索性挂掉电话,亲自下车给段小姐拉开副驾驶的门。
“讲讲道理段小姐,”邵郁一只手贴到车门顶部,动作利落又自然,“你照顾我给我指了条近路,却不允许我体贴,哪有这么霸道的道理。再说了,车载导航明明白白地让我到这接你,我总不可能装瞎没看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