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渊坐在旁边的马车上,透过帘子望去,只觉得她整个人都笼罩着虚无缥缈的感觉,像是随时就要消失一样。
他道:“备马。”
薛绍吃惊,“殿下,您的腿伤不能骑马。”
“啰嗦,去牵马。”商渊神情阴冷。
薛绍抿嘴,将牵了一匹白马过来,小声道,“自从白起死后,您好像再也没骑过马呢。”
白起是商渊曾经的坐骑,它和六万北府军一起埋葬在了西宁州一战中。
姜翎余光瞥过商渊,看到他略有些笨拙的上马,踩着马镫子的腿脚也不利索,仍在疑惑间,听到两声:
“殿下。”
“殿下。”
见商渊前来,陈江和薛仲速度慢下来,有意留出空间让两人说话。
谁不知道,当年,景星麟凤的姜小将军与天潢贵胄的太子殿下乃是至交知己。
宣明九年冬,两人曾在东都年宴上一齐为皇太后献剑舞,两位少年挥斥方遒,以剑做笔,成为一桩美谈。
这美谈,也随着姜家的倒台而渐渐声歇。
不过境随时迁,两个人中间隔着姜家这么一桩事,怕也不能和好如初了。
“阿、姜帅。”商渊开口,两个人的马一齐走了好一段路,姜翎也没有搭理他,他主动开口,“要不要喝水?”
凑在旁边装作无意,实则倾听的薛仲蹙起眉:殿下怎么用这句话开头?不好。
果然,姜翎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商渊,并不开口。
商渊又问了几句,姜翎不答,他也逐渐沉默下来。
东都军夜行速度不慢,但是行了一天一夜仍是疲惫不堪,姜帅下令夜宿莽山。
莽山城外,士兵有条不紊的安营扎寨。
陈江、薛仲围坐在姜翎前,三人神色凝重的望向地图。
“行军一日便能到达前面庆州,漠北神将阿木善之子阿胡鲁在此驻守。”
“阿胡鲁?”姜翎摇摇头,“没听过,此人如何?”
“此人是这两年才出的悍将,尚不满十五,性情暴虐,占领雍州之时屠杀了近千人,城中百姓都人心惶惶。”陈江叹一声,“此人武力强悍,爱耍一把大刀,刀有数百斤。周光将军就是被此人砍死的。”
薛仲也是愁眉苦脸:“此人不可小觑,姜帅可有何高见?”
姜翎不答反问:“薛将军有何高见?”
“庆州易守难攻,是因为此处地势高耸,周边埋伏不得,只能强攻。”薛中叹气,指着地图道,“看这里,是一片山林,要是阿胡鲁敢出城迎敌,这里就是截杀他的好地方。”
“这有何难?”姜翎笑道,“引蛇出洞便可。”
“姜帅有所不知。”陈江没好气道,“这人虽是狂妄自大,没有头脑,但是很听他爹的话,他父亲命令他不得出城,只能在城中守着,这人便守了数月,如何激怒也不出城。”
哦!爹宝男。姜翎心想:几年不出来,什么妖魔鬼怪也打到她前面来了。
这个阿胡鲁就是她重新扬名的好机会,好让那些漠北故人都知道,她姜翎又回来了!
正思量,抬眸见到一抹熟悉的白色,商渊掀开帘子,帘外皎洁的月光倾斜在他身上,像是挂了一层银瀑布,衬的整个人恍若天人。
商渊的容貌一直不错,有“东都第二”的称号。第一自然就是“景星麟凤”姜少将——姜令。
陈江和薛仲稍稍反应过来,恭敬道:“见过殿下。”
“两位将军不必客气。”商渊和善扶起两人,坐在一旁的座位上。
随太子行的侍卫薛绍看了一眼薛仲,摸了摸鼻子,“哥。”
姜翎这才知道薛绍与薛仲竟是兄弟,只是看起来不是很熟的样子。
薛仲并没有搭理薛绍,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商渊道:“各位将军可有方案对付那阿胡鲁?姜帅?”
“自然是有了。”姜翎胜券在握般开口,“我们已经商量好对策,只等明日到了庆州,就将此人斩于马下。”
陈江:??
薛仲也是一脸摸不着头脑:“姜帅,我们尚未……”
“陈将军、薛将军,”姜翎诚恳道,“此事乃是我军机密,太子殿下只是监军,何以听此机密?若是告知,太子殿下是听还是不听呢?”
薛仲闭上了嘴。
他行军时候就看出来了,姜帅与太子殿下有龌龊。是了,当初还是殿下提议要将姜帅关进私狱。
再好的兄弟,被人生生关了两年,又是给亲爹构陷罪名,又将人亲姐远嫁和亲……破镜怎能重圆?况且,姜帅不是兄弟,而是个女人。女人心思细腻,得记恨一辈子。
陈江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屋内状况,后扯了扯还陷在自己沉思中的薛仲的袖子:“明日还要赶路,末将先行告退。”
薛仲被扯出帐篷外还是一脸不解:“我还有话要与姜帅说,你要走就走,扯我做什么?”
陈江上下打量他,道:“呆子。”
“什么呆子,你这等背叛师门,无情无义之人还要骂我呆子?当年老师对你甚是器重,你却背叛师门,不为老师说一句话……”薛仲不依不饶,跟在陈江后面唾骂。
等外面喧哗声远去,商渊看了一眼薛绍。
薛绍摸摸鼻子,很自觉地守在帐外。
“嘭!”
商渊还没反应过来,姜翎就俯身压在他的后背,那身整洁的白衣瞬间染了污秽。
商渊被压着,闷声问:“为什么?”又打我。
“穿一身白衣做什么?”姜翎又狠狠一压,“丧气!”
商渊的腿此时就像是针扎一般刺痛,用力支撑着身子,小声反驳道:“是你说白衣更亮眼。战场上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