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枳听着俩人的对话,赶紧一筷子夹住那块小排,塞进嘴里。
贺知野比岑枳吃得还慢,四个人上回收处送完餐盘,走出小食堂的时候才发现,党夏在门口鬼鬼祟祟的。
岑枳眼睛一亮:“你没有走呀?”
党夏快速瞥了眼贺知野,朝岑枳“嘿嘿”尬笑两声。
岑枳回头和贺知野几个挥了挥手以示道别,小跑了两步往党夏那儿去。
贺知野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这会儿挥手的姿势,和她昨天站在北食堂门口看着他挥手的姿势,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连摆动速率和幅度都近乎重叠。简直像个被人设置了挥手程序的小机器人。
贺知野压了下眼睫毛,鼻腔里气音似的低笑了一声。
为他这莫名其妙的感觉。
“我去,”倒是身边马嘉悦又嘀嘀咕咕感慨上了,“我枳姐也太可爱了吧,你看这小手招的……”
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了身边无电制冷的气息。
马嘉悦偏头,贺知野又一副看变态似的表情看着他。
马嘉悦怒了:“爸爸!!你不能自己清汤寡水欲.求不满,就觉得谁他妈都是变态吧!!”
“我猜你想说清心寡欲。”杨垚断言。
马嘉悦:“一个意思!!”
杨垚:“哦。”
“……”贺知野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
马嘉悦还是有点孝心在身上的,情绪表达完,就关心起了病弱老父的心理状态。
表情一秒切换,他笑得贱兮兮地凑近贺知野,和他并排,边走边问:“爸爸,你真对我枳姐没想法?”
贺知野脚步没停,偏头扫了他一眼,眼神里充分展示了“你有这脑补能力不如去写小说”的深层含义。
马嘉悦丝毫不在意,只客观分析:“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要我给她换筷子。”
贺知野停下来。
“不熟。”贺知野看着他,语调平淡,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地说,“人小姑娘也不好意思说。”
“……”马嘉悦只觉得他这句话的收尾,应该不会慈悲地用句号。
而是还有后缀:她嫌弃你。
党夏在小食堂“西边”吃了半天,左等右等岑枳没来,才想起忘了加岑枳联系方式,问都没法儿问。
后来看见“东边”南楼北区大佬激.情碰撞——准确点儿来说,是南楼大佬单方面的无效挑衅,才发现岑枳在那儿。
她也不是没义气,就是单纯地怵贺知野。
观察了大半天,也没敢去。
这才在小食堂门口埋伏来着。
解释清了误会。
“可是……”党夏一脸迷茫,“不是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吗?”问完又开始学渣的自我怀疑,“我不会连这个都能记错吧?!”
岑枳赶紧安慰她:“没有没有,你没记错。”
然后抬手比划给她看:“只是小食堂正门朝北开,西边自然是进门右手边了哦。”
“……哦,原来那门朝北?”党夏一本正经,“懂了。懂了。”
岑枳:“……好。”
俩人默契地越过这一话题,党夏又好奇:“对了,你不是S市来的吗?怎么口音一点都不像。”
甚至和他们这儿说的普通话差不多,除了an和ang这样明显的前后鼻音,别的都有些分不清。
“啊。”岑枳顿了几秒,然后慢吞吞地说,“我有亲人,是这里人。所以……”
郑医生告诉过她,许多年幼的阿斯,会模仿自己第一次听到的语言发音,并维持到成年。
国外还有病例个体,仅仅是小时候听了某部电影,就成了外国人的口音。
这种情况很像幼鸟的印随行为,譬如刚孵化的小鸭子,一睁眼看见的移动物体是人,就会觉得这是自己的妈妈。
“原来是这样啊。”党夏说不上哪里奇怪,但也没多想,拍了下脑门儿,赶紧和岑枳交换了联系方式。
免得她下回,又被上北下南误了。
岑枳回了教室,趴桌上小憩了一会儿,倒也没把中午遇到简星疏的事儿放在心上。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都快放学了,突然收到简星疏的消息。
简星疏:【你就没什么要跟我坦白的?】
岑枳看见是他的消息,下意识把手机往课桌肚里塞了塞。
然后才茫然抬手,慢吞吞地挠完脸。问他:【应该……有吗?】
对面正在输入了八次,终于憋过来一句:【放学别走,去小操场等我。】
岑枳眨眨眼,乖乖应下:【好哦。】
又挺高兴地问他:【小叔叔,你是因为打字慢,才没回我昨天那条消息的吗?】
【??】简星疏看出了她话里浓浓的讽刺!!
岑枳以为自己讲话太跳跃,和他解释:【我看见你刚刚正在输入了八次。】
简星疏:【……】
对面又正在输入了八次。
简星疏:【有人告诉过你,你这么说话,容易挨揍吗?】
岑枳老实:【有哦。】
“??”简星疏差点对晚辈飚脏话。这才和贺知野坐了两天,就这么会挑衅了??
【放学等着就行!别废话!】简星疏拿出长辈的威严。
岑枳愣愣地看着这俩感叹号,揣摩他是不是又生气了。缓缓打下个“哦”发送,又觉得这可能也是废话,遂撤回,退出和他的对话框。
“……”简星疏气得胸痛。
这行为在他眼里看来,就是“晚辈连一个面无表情敷衍的‘哦’都要撤回”。
重新塞好手机,岑枳鬼鬼祟祟看了贺知野一眼。
中午看简星疏对贺知野的态度,她琢磨了一下,俩人关系应该不太好。
结果,正好对上他视线。
“……”岑枳跟被人摁了暂停键似的宕机了三秒,慌慌张张偏开视线的同时大喘了一口气。
贺知野只觉得有些好笑。
小姑娘先前发消息都光明正大,这会儿倒跟做贼似的。连对上他视线都忘了呼吸。
鉴于她上回一发完消息就“看看腿”的恶行,贺知野懒散地靠着椅背,不凉不热地问她:“又在研究什么呢?”
岑枳:“……”
不想说谎,答应了小叔叔的事情也不能食言——只好讲点别的了。
岑枳重新“看”向他,很真诚地问道:“你吃药了吗?”
贺知野:“……?”
岑枳:“我看你感冒,好像比昨天严重了。”
贺知野微顿了下,没说话。
少年面无表情的,岑枳分析不出他的心态,只好继续说:“要是你家里没有,我明天带给你?”
贺知野还是没回她,岑枳不清楚哪一步话没说对,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指头,低声道:“我家有个小药箱,我从小,爸爸妈妈就会在里面备齐常用药,你需要的话,我在家拿就行。”
在C市的这个“家”里,也有份一样的。
贺知野终于有了反应,垂眼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声音沙哑又淡:“不用。”
他不知道岑枳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大老远地从L省转学到教材高考都不同步的C市来。
但这大概率就是一朵,被人套在玻璃罩子里,隔绝了现实和一切丑陋的东西,看谁都是“好人”的,娇娇弱弱小玫瑰。
“这样啊。”岑枳也分不出别人说“不用”是真的“不用”,还是“你再客气两次我就答应了”的那种“不用”。
于是战术性挠脸拖延了两秒钟时间以作思考,然后认真道,“可是你传染给我的话,好像也不太好哦。”
贺知野眼皮子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