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迹王府一个多月,从日常的蛛丝马迹中,秀秀聪颖地猜出安王与殿下关系不睦。比起遥远尊贵的天子,还是近在眼前的主子更紧要。
心中荡起的丝丝不平静很快平息了,不管赵璟琰在恭迎圣驾这么大的事上带上她这个小小通房是打的什么主意,秀秀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出错即可。
陪赵璟琰用完饭后,秀秀安静而有条不紊地跟着其他人收拾,收拾完正欲同旁人一道退下时,被一直盯着书卷的赵璟琰叫住了。
“今夜你不必守夜了。”赵璟琰没有抬头,视线依然落在微微泛黄的纸张上,饱餐后,他慵懒道:“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厨娘,没忘记自己的头道身份吧?”
秀秀的头道身份,自然是赵璟琰的通房丫鬟。
赵璟琰这是提醒她,今夜该暖床了。
好不容易安分过了几天,终究还是躲不过。秀秀轻声回道:“奴婢怎敢忘记,奴婢这就去准备。”
赵璟琰低声“嗯”了一声。
秀秀刚出了门就被几个婆子丫头迎着去了偏房,又是一番精心洗沐,换上干净中衣,外罩熏了香的轻纱。
那衣服上的熏香和赵璟琰身上的如出一辙,秀秀这几日近身服侍,对这香味已经熟悉,乍一贴身闻到,才闻出来有些像薄辛杜松子与某种沉香的混合。
轻纱绕身,仿佛被这种香气的主人无缝环抱。
这一夜,赵璟琰显然已从病中恢复了精神,许是断断续续病了十日,病后初愈,要把前几日失去的精神头都赚回来似的,气力比初次还大。
深沉的喘息夹杂柔媚的泣音,在临渊阁响了彻夜。
秀秀被折腾得一根手指也不想抬,这次事后,她的眼皮疲乏地半阖,尚存清醒神智。
初次后,赵璟琰一个多月没有搭理她,本以为她应该是就此失宠了,秀秀暗地里偷偷庆幸过。
孰料赵璟琰看起来冷冷淡淡不辨情绪,一入夜直接化身恶狼,不把她叼下一块肉来不罢休。这个折腾人的劲头,简直让秀秀苦不堪言。
仅仅是第二回,秀秀就在想,这府中怎么只有她一个通房?她漫无边际地期待,若是有人来帮她分担分担就好了。
赵璟琰满身汗意,一脸魇足,他摸到秀秀的滴溜溜颤动个不停的白净眼皮,大掌盖上,低声道:“还不睡?”
秀秀眼前一黑,眼珠不转了,清脆莺啼般的嗓音此时哑哑的,她低低回道:“回老爷的话,奴婢这就睡了。”
赵璟琰不满:“我很老么?”
老太太不爱遵循京城的规矩,远在江宁,她吩咐就按江宁官宦家的规矩来,唤她“老太太”,唤赵璟琰“老爷”。
赵璟琰被叫了七八年“老爷”,头一回觉得这个称呼刺耳。他盯着秀秀后颈的细白,心里估摸着或许是之前叫他“老爷”的,都是低着头远远恭敬地唤。
而床榻间是世上最亲密的距离,“老爷”二字太疏远、太尊敬。
秀秀迟疑了:“主子爷不老。”
其实她并不知道赵璟琰真实年纪,看体格外貌似乎也就是二十多,不过老太太瞧着应是知天命之年了。
赵璟琰对她的回答不满意,他沉吟半晌:“爷特许你床榻间唤我表字璟琰。”
秀秀一惊,尚未回应,赵璟琰又蛮横地补充道:“也不许自称奴婢,爷赏你的名字多好听。”
赵璟琰拍板决定了,秀秀无法,顺着他改了口:“璟……琰,秀秀这就睡了。”
世上直呼安王殿下的表字的人十个指头能数齐,在暖热的锦被里,被秀秀唤这二字,赵璟琰身上一阵酥麻,好像透过舌尖吐出的名字,触到了湿热疲倦的骨头,有春情缠绵在红润的舌尖,距离感一下子消失了,两人肉贴着肉。
沉沉的气息突然凑到耳边,赵璟琰坏笑道:“你若是不累,爷还能再战几回。”
听出赵璟琰声音中透出的隐隐兴奋,秀秀浑身轻轻一颤,连忙柔声道:“璟琰,我真的承受不住了,日后秀秀再伺候,今夜先休息吧。”
感受到掌中女子强忍着的羞意,赵璟琰终于心满意足。
这个秀秀,就是个村女罢了,平时在他面前,偏偏比大家闺秀还文气,就像书房窗棱上停留的麻雀。
灰扑扑的物种,却像被书房的墨香吸引,眼珠闪着好奇的光芒打量,偶然停留,最终都会振翅远飞。似乎有一个不凡的灵魂寄居其中,总有一天会冲出弱小平凡的身躯化作明月清风。
只有在床帐里,她才会露出羞意与胆怯。
赵璟琰以往见过的女子,都像套在了躯壳里灵魂黯淡的木偶。秀秀给他的第一眼,他想不出来那种不一样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这几日微恙养病,赵璟琰坐在临渊阁,明媚的日光射进暖阁,他一抬眼,叽叽喳喳的声音欢快,某一瞬间认真擦窗的丽影与什么重合。
他想,他似乎捉到了一只灰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