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赵璟琰勾起薄唇,他兴奋地说:“不过爷救了它们一命。”
秀秀松了口气,还没完全放松下来,余光一瞥,看见赵璟琰身后书桌上湿淋淋的弓箭,箭矢上还有几根沾了血的鸟毛,黑灰相杂,看起来很像那几只麻雀的花色。
她毛骨悚然,不慎一用力,扯下了几根赵璟琰的发丝。
赵璟琰没有生气,他环抱住秀秀,在耳边低低叹息:“秀秀,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秀秀这才意识到,赵璟琰不稳定的情绪,是兴奋。
他终于亲手射杀了喜欢的麻雀,以高位睥睨的眼神,以从野猫口中拯救的名义。
赵璟琰对麻雀的喜爱,只是把玩式的喜爱,和对书卷、玉珠、弓箭一样。
他看麻雀,和看书卷、玉珠、弓箭一样,那不是对活物的眼神,稍有不能掌控,便直接毁灭。
秀秀手中香帕滑落,几根乌黑发硬的头发也随之轻飘飘落下。
“蠢雀走了,还好我还有秀秀。”赵璟琰贴着秀秀修长的侧颈,隔着薄薄一层肌肤,感受急促流动的温热的鲜血。
他轻轻吻着秀秀的脉搏跳动,眯起眼睛,尖锐的牙齿上下一碰:“秀秀就是我的灰雀。”
秀秀至今回忆起这一段,那种命脉被完全掌控的感觉依然让她胆颤心惊。
不过,她从回忆中汲取了力量,赵璟琰待她是不同的。
沉默愈久,利剑迟迟未落,这说明赵璟琰其实无法像对待背叛的麻雀一样,对待叛逆的秀秀。
秀秀心中燃起希望,只要有一丝不忍心、一丝迟疑,她就不会放过。
她的牙关打着颤,手却稳稳地放在了赵璟琰钳制她的大手上。
她抬起眼,黑褐色的眼珠被泪水洗刷过,像雨后晴天一样澄澈无辜。
“璟琰。”秀秀自作主张的在床榻以外的地方这么称呼赵璟琰。
“你把我赶回老太太那里吧,让老太太罚我,就是把我赶回乡下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她眼睛一眨,又涌出一串晶莹剔透的泪珠。
秀秀艰难地扯出一个笑,侧脸主动去蹭赵璟琰骨节分明的长指,她痴痴地望着他:“能服侍爷这么久,已经是秀秀天大的福气了。秀秀做了错事,再也不敢在爷跟前讨嫌了。”
“把我赶出府吧!”秀秀哀切的请求,认命般再次闭上了眼睛。
赵璟琰猛地使力,手背青筋毕露,他一把将秀秀拉到面前,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他恶狠狠地说:“休想!”
赵璟琰的愤怒比之前还要明显,简直是烈焰腾跃,他的怒吼让车外赶马的马夫都手抖了下。
而秀秀就是那个在滚烫的岩浆中踩钢丝的人。
赵璟琰明显外露的愤怒,反而让她触到了通关秘诀,她心中暗喜,决定加点柴,让这股火烧得更旺,烧尽了便只剩干巴巴的灰烬了。
“璟琰,”秀秀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她自怨自艾:“我太蠢了,做出那样的蠢事,无颜再留在你身边了。”
“你也知道自己有多蠢?”赵璟琰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他咬牙切齿:“犯了蠢就得好好吞下苦果,哪有白白放你走的道理?”
秀秀脸上露出喜色,她期期艾艾,期盼地望着他:“璟琰……”
“别这么喊我!”赵璟琰一手甩开她,冷冷俯视:“爷的名字岂是你一个小小通房可以直呼的?”
秀秀身子一歪,蹲坐在地,她眼角余光一动,看到赵璟琰竟然有些情动了,宽松的下袍遮得住,她的视角却看得分明。
真难伺候,秀秀心里苦,嘴硬别处也硬。
他是大爷坐得稳,只好让她来拉下面皮,好让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秀秀挨过去哄,“爷,秀秀愿意受任何处罚。”
眼看着免了被打死或发卖的悲惨下场,一顿鞭子应该是免不了了,秀秀紧绷的弦终于松了,她做好了准备。
赵璟琰按着她的脑袋,阴沉沉地说道:“你不想生,爷偏要你肚子里怀种。你的卖身契还在爷这,怀不上,哪也别想跑!”
秀秀被赵璟琰语气中的偏执吓得头皮发麻,她从不后悔吃了避子药,只后悔当初太大意,让赵璟琰发现了。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早做准备,绝不会让赵璟琰知晓。
赵璟琰知道后的愤怒着实让她吃了一惊,他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却对她忍了一路才发难,一发难竟有些隐隐疯狂的样子。
回程路快,没多久就能远远看见安王府门口的石狮子了。
秀秀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有机会接触避子药了,她的肚子也许很快就会隆起,生育子嗣。
若是生下孩子,赵璟琰更不会放过她。
厚厚的帘子被风吹起一角,安王府笔走龙蛇的牌匾之下,盛装的老太太拄着紫檀木拐杖立在门前等候。
秀秀的目光落在老太太身上,她清楚,自己从不是柔弱天真的灰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