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苗从十一二岁就跟着大伯谢卫国往山上跑,对后山的路还是比较熟的。
身上衣服和鞋已经湿透了,特别的冷,她干脆也不找地方避雨了,直接抄近路下山。
雨差不多停了的时候,谢苗也走到了山脚下,迎面正碰上被王贵芝打发出来找她的谢建中。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咱奶跟咱爹都急坏了!”
谢建中一瞧见谢苗就咋咋呼呼跑过来,还扯着嗓门儿喊:“哥,建华哥,咱姐回来了!”
因为天色不好看不到太阳,谢苗也没法判断时间,一面加快脚步往家里走一面问自家弟弟:“现在什么时候了?午饭吃过了没有?”
“午饭早吃过了,要不是外面下雨,咱爹他们都该下地干活儿了。”
那的确是挺晚了,难怪她这么饿。
谢苗揉揉抗议个没完的胃,觉得自己全身酸软,快要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谢建军一跑过来就发现自家姐姐浑身湿透脚步虚浮,他那个傻弟弟却愣是一点没看出来,还在那儿叽咕叽咕说话,“姐你咋才回来?咱奶可担心你了,从开始下雨就一个劲儿往外瞅。”
他有些无奈,走过去跟谢苗说:“姐,背筐我帮你背着吧。”
谢建中这才反应过来,“我背我背,姐你歇着,我背。”
谢苗是真又累又饿,也没强撑着,取下背筐给了两个弟弟。
谢建中赶忙抢过去背在了身上,姐弟三人汇合了匆匆赶来的谢建华,一起往家里去。
几人到家的时候,老太太王贵芝果然站在大门口张望,脸上难掩担忧。
“奶,我姐回来了!”
谢建中立马颠颠儿跑过去,王贵芝却看也没看孙子一眼,匆匆迎上来心疼地拉住谢苗的手。
“咋淋成这样儿了?没找个地方躲雨啊?早知道要变天,早上就不让你出去了。你瞅瞅你这手凉的,冻坏了吧?赶紧进屋,奶给你煮了姜汤……”
老太太唠叨到一半,突然变了脸,“苗苗,你手咋伤了?”
一路下山,谢苗手上的伤早疼得有些麻木了,她也就没太注意。
这会儿突然叫王贵芝碰到,谢苗疼得直皱眉,偏还不想让老太太太担心,只能忍着,说:“没事儿,下山的时候差点滑了一跤,抓树枝借力的时候不小心刮的。”
谢苗说没事儿,可看到她从小臂一直延伸到手心的血口子,谢家哪个人会当她真没事儿。
顾涵江追着谢苗来到谢家的时候,王贵芝正拉着谢苗在院子里的压水井边,帮她清洗伤口。
谢家大小男人在周围围了一圈,各个如临大敌。
谢卫国满面郑重,“一定得好好把伤口洗干净,千万别感染了。”
谢卫民一脸心疼,“苗苗你疼不疼?疼爹叫你奶轻点儿。”
谢建华更是愤愤,“姐,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树枝害你伤成这样?你告诉我,我去把它砍了!”
谢家那对双胞胎兄弟还在一边点头附和,“对,砍成八段,拿回来烧火给姐做好吃的。”
顾不长眼睛害谢苗受伤树枝涵江脚步一顿,目光落在谢苗掌心那道伤痕上。
因为不怎么干活,谢苗皮肤很嫩,看不见一个老茧。稍微受点伤,就显得触目惊心。
何况那道伤痕不浅,有些地方皮肉外翻,看着就让人觉得疼。
顾涵江脊背一僵,一时间,竟默默站在院门外,没有出声。
因为注意力都在谢苗身上,谢家人也没发现门外还站着人。
清洗完伤口,老太太王贵芝戴着个老花镜,一面帮孙女挑木刺,一面忍不住唠叨。
“你说你咋不注意点?看这手伤的,这要是留了疤,可咋整?”
“留疤就留疤呗。”谢苗忍着疼笑,“反正留了疤,你孙女也是全村最漂亮的孙女。”
听得老太太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轻轻在她身上拍了一把,“你还笑,我看你要是真留了疤,将来没人要,还笑不笑得出来。”
听说谢苗的伤口可能要留疤,顾涵江抿紧唇,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重锤,狠狠敲了一记。
这会儿老太太又说道嫁人的问题,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至少解释清楚谢苗会受伤不是自己不小心,而是为了救他。
可还没等他开口,谢苗已经笑着道:“没人要怕什么?我还可以嫁给司大地嘛。”
顾涵江一窒。
司大地?
司大地是谁?
就在这时,院子角落里栓着的土狗突然疯狂咆哮起来,拖着铁链子就往顾涵江这边跑。
谢苗被它吓了一跳,“大黄你叫啥呢?”
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狗,不过谢家因为谢卫民是大队书记,家里经常来人,养的狗很少叫这么凶。
谢苗还以为是来了贼,结果转头一看,站在门口的居然是顾涵江。
少年一身湿透,几丝碎发还黏在额前,整个人却并不显得太过狼狈。
大概是听到了那句大黄,他眼瞳漆黑,一动不动注视着不停扑腾的土狗。
谢苗总觉得他那眼神,像是想把大黄洗吧洗吧,做成狗肉火锅,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家狗子。
不过她也没说错,顾涵江是真的狗,还不如她家大黄呢。
见到顾涵江,谢卫民眼里流露出些嫌弃,“原来是小顾啊,你来我们家有啥事儿吗?”
谢建华三兄弟则只探头瞅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继续盯着谢苗的伤口。
见谢家人这冷淡的反应,顾涵江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了当初经常往他姑奶奶家跑的谢苗。
他抿抿唇,“谢叔叔,我来看谢苗。”
“我们家苗苗受伤了,你要是有事找她,改天吧。”
谢卫民赶客的意味十分明显,还伸手拍拍女儿,让她先回屋歇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