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过,带走了她脸颊上的高热,让头昏脑涨的思绪恢复了些许清醒,拉格扶着一颗树缓缓坐下,背靠着树干仰着头在冷风中慢慢地醒着酒。
此时拉格正在脑中预演着接下来与尼奥尔德的对话内容,不断地设想着各种可能会出现的脚本。
这时,她突然隐隐约约地听见后背传来了一对男女的交谈声。
刚开始,拉格还奇怪,这么冷的天,竟然还有情侣跑小树林里就着冷风谈情说爱?
但在探头后,看到的却是阴魂不散的莫妮和哈尔爸爸的侍从肯尼正在发生争执。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凶神恶煞的莫妮和唯唯诺诺的肯尼。
拉格晃了晃头,皱着眉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回想着肯尼和莫妮之间的交集。
作为国王的贴身侍从,肯尼主要负责照顾国王的起居和处理信件,所以因为其职位的特殊性,肯尼与所有人的交集都不会太深。
难道肯尼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莫妮手里?这也说不通啊,莫妮再特殊终究身份只是个奴隶,怎么可能威胁到身为小贵族的肯尼。
还没等拉格想出个头绪,不远处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离开,拉格也只好把这个疑问存在了心里。
恢复了一些状态后的拉格准备继续回去参加完宴会,走路时一个没注意,被绊倒的她一个踉跄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揉着自己被坚硬胸肌撞疼的额头,拉格一边吐槽着“我额头真是多灾多难”,一边在男人的搀扶下站稳了身体。
“你?……你是?”借着微弱的光线,拉格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男人。
看年龄大概也就20岁不到的样子,一头凌乱的黑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半遮半掩着他小麦色的脸庞,虎背熊腰的高大身材外穿着明显是因为打斗而破破烂烂的麻布外衣,胸前为了护住自己而重新撕裂的伤口,已经染红了他胸口的衣服。
男人沉默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等着拉格的发落。脖子上的奴隶印记也让拉格明白了男人的身份,拉格有些不忍地叹了口气,招来门口的守卫交代了几声,给黑发奴隶拿了件外衣和一些食物就挥手让他退下。
临走前拉格随口问了一句他的名字,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的黑发奴隶沉默了片刻后,低沉地回答道“奥拉夫,王储殿下,我叫奥拉夫。”说完就行礼退去。
拉格知道如今的社会生产方式和社会制度决定了奴隶制是维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就连恩格斯都在《反杜林论》中说过:“没有奴隶制,就没有希腊国家,就没有希腊的艺术和科学;没有奴隶制,就没有罗马帝国。没有希腊文化和罗马帝国所奠定的基础,也就没有现代的欧洲。”
但其根本原因还是没有革新性的技术来代替人力畜力所能提供的劳动力。
既然现在的自己已经成为了松恩的王储,那我是不是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这个国家带来一些改变呢?
想到这里,拉格自己都忍不住自嘲了一句“想什么呢?还是想着怎么回家吧,万一我走了扔下的改革的烂摊子然后接盘的人怎么办?”
拉格站在门前仰着头闭眼清空着思绪,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后就重新提起精神回到了宴会之中。
但拉格不知道的是,奥拉夫其实并未走远,而是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痴痴地望着闭眼仰头的拉格。
不知道是否是太过凑巧,此时乌云正好移开,月光缓缓落下为闭眼仰头的拉格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嘿,兄弟,在看什么呢?”一个人突然拍了奥拉夫的肩膀一下,打断了他的凝视。来人正是刚才那个同在宴会中与和其决斗的奴隶。
顺着奥拉夫看过去的方向,和手中明显是贵族赏赐下来的衣服和药品,奴隶大哥叹了一口气,想着这大兄弟毕竟救了自己一命。他以一副过来人的表情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兄弟,听老哥一句劝。咱们都是奴隶。
想获得个自由民的身份都恨不得要拿半条命去换,那些贵族女人们就算一时对咱们有点兴趣,时间长了也不过是马上就被忘了。”
听到这话儿的奥拉夫目光闪动间透着一股子强烈的杀意,却又在奴隶老哥侧头看来的下一刻迅速褪去,重新变成了那个沉默憨厚的老实人。
奴隶老哥转头看着大兄弟的脸,虽然浓密的眉毛和高挺的鼻子上配上沉稳的气质本该能称得上是个英俊小伙儿,但这份英俊优势却被奥拉夫脸上的一大块烧伤疤痕破坏殆尽,只剩下了几分狠厉甚至丑陋。这样的相貌就更不可能被那些贵族夫人或者小姐们看上了。
奴隶大哥搓了搓自己竖起来的鸡皮疙瘩,挠了挠头,继续一边走着一边絮絮叨叨地劝着“等她们玩够了,这剩下的半条命就会被贵族老爷们彻底拿走了。哎,这事儿老哥见得太多了,你还是把心思放在脱籍上吧,说不定来场战争,咱们……”
奴隶老哥以为身旁这个沉默不语的大兄弟,是在为自己的劝告而难受。
只有奥拉夫本人知道,他还在想着刚才的那一幕,他想起了小时候坐在院子里透过四方天空里,看到的那只偶尔展翅飞过的白鸟,他想总有一天他会让这只白鸟落下,在自己手心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