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拉格给妈妈生病的蜜思放了一天假,就带着奥拉夫在费雷迪丝的陪同下,来到了城外的农田。
在临去前,拉格在心里做好了准备,毕竟在这个传统农业举步维艰的时代,奴隶作为最廉价的劳动力,可能生活会非常艰难。
但真的被牵着马行进在田埂上时,拉格才真正明白,这些占着松恩近百分之三十人口的奴隶们,他们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现在已接近初冬时节,冷冽的北风呼啸着卷走了残阳中的暖意,而田里瘦骨嶙峋的奴隶们身上,却只挂着几绺布条堪堪遮羞。
他们用着最简陋的木棍当做农具,催动着冻僵的身体去敲着脚下坚硬的土块。
一旁的农事官见拉格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奴隶身上,以为这些近乎衣不蔽体的贱民们冒犯到了尊贵的王储殿下。
农事官立刻脸色一变,快步上前抢过身旁奥拉夫手中的缰绳,胁肩谄笑地解释着“这边,这边。殿下,这些贱民没什么好看的,我立刻让人把他们赶走”,说着就给了不远处的手下们使了个眼色。
看着农事官投来的警告眼神,管事们低着头打了一个寒颤,生怕被迁怒的他们立刻转头扬起手中的鞭子,像赶牲畜一样,将奴隶们快速驱赶到牛圈里。
然而牛马还能舒展地躺下,奴隶们却只能三三两两几个人拷在一起,坐在牲畜的排泄物中,目光呆滞地任由昆虫在身上的伤口里啃食着血肉。
拉格实在无法再继续看下去了,直接和农事官吩咐了一句她明天还会再来一趟后,就直接调转马头策马回城。
不断后退的景色没有带走拉格心里的愧疚,拉格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真的是无比的可笑。
她始终不甘心于神灵的傲慢,然而身为统治阶级的她对于这些人不也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灵”吗?
心安理得享受着这些人供养的拉格希尔德王储殿下!你不也是一个在弱者身上吸血而活的强者吗?
文字早有记载,拉格却自我欺骗地用“我终将回家,不管有没有我,这个时代的故事终将只会缩成历史的一个脚注”这种无力的理由当做说服自己的借口。
然而现在眼前的这一幕迫使着拉格必须睁开双眼,去看着这个世界,去记住这个世界!
就是从这天开始,拉格她决定要为松恩做点什么。
当她回到王城后,抱着金发公主下马的奥拉夫,在拉格转身前弱弱地叫住了她,低着头红着脸往拉格手里轻轻塞了一束不知道什么时候采来的鲜花。
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奥拉夫,拉格知道眼前这个看似粗犷的男人,在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去安慰她。
身心俱疲的拉格接过鲜花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后,就挥退了闻讯而来的蜜思,简单交代了一下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后,就瘫倒在了壁炉前的躺椅上。
片刻后,拉格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捏了几下自己的虎口后,画下了一个召唤阵。
被频繁召唤的尼奥尔德上线后并没有开口,但从他如同淬了冰的低气压中,拉格能明显地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忍耐快要到达极限了。
拉格试图控制住声音中的颤抖,强装镇定地提出“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周边的威压越来越强,但尼奥尔德却丝毫不带起伏地指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的契约你至今都未履行”。
“这次的交易就是与契约的内容有关”,提到这里,拉格才感到这闷笼放开了一个暂时的小口。
她按住胸口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咬牙继续说道“我们曾定下神魂契约,我每月需支付的是两壶生气或者与其等价之物,但神血本身的价值其实远超这两壶生气的价值。”
瞬间,拉格仿佛看了高高在上的神明对她投来了饱含警告的一瞥,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仿佛亡命之徒的她索性一下子把话全部说开。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神血是能让神灵最大限度地从神力者身上抽取最纯净的生气?”
话音刚落,本来坐在壁炉前的拉格,整个人感受到了泰山压顶般的沉重,身下的椅子因为不堪重负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哀鸣。
门外听到动静的蜜思轻轻地敲着门,担心地问着“王储殿下,您是有什么事吗?”
拉格艰难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门口,在压力稍稍减轻后,咳嗽地回复道“没事,我不小心撞到了椅子,你去厨房帮我拿点吃的吧,顺便给奥拉夫也带一份。”
不等蜜思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尼奥尔德阴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杀意,在拉格耳边如恶魔低语般诱哄着“乖女孩,告诉我,是谁告诉你的?那个祭司吗?”
既然已经到了穷图匕见的地步,拉格直接将所有的底牌全部抛出“不,这只是我的猜测,现在看来我猜对了,那么既然秘密不是秘密,就让我把话说完吧。
作为一个提取生气的提纯器或者转换器,虽然不知道有了它以后能让生气的纯净度增加几成,但据我看来,神血既然能作为千年来所有神殿的珍藏圣器,它的价值你我都心知肚明”。
随着拉格的语速越来越快,她面前的壁炉里燃烧着的火焰,慢慢变成了一只吐着信子的火蛇,随着拉格每一个字节的吐出,正一圈圈地由下而上缠绕在她的周围。
“尼奥尔德大人,我无意去探究这背后的本源和秘密,我只是想将那部分额外的价值转换为我应得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