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羽平静地看着，夏启明和林夕之间客套的寒暄，酒意上来将脸蛋蒸得红腾腾的，可脑门却一阵阵的发凉，心也变得不复清明。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晕眩，交替往复。
她盯着眼前的人，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人。
“我能和言果单独说几句话吗？”
不知话题什么时候结束，闻言洛羽转头看着林夕，林夕看了看她后点了点头。
她的脚无意识的跟在夏启明后面，亦步亦趋。哪一个女孩不希望被父母亲捧在手心，宠在心里呢！她看着前面那人依旧硬朗的身影，知道他有一切孩子所崇拜父亲的特质。
她曾经也偷偷期盼过，可上天并不给她这样崇拜的机会。
很快，两人来到一处很安静的地方，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声音全部被隐在身后，突然沉寂下来，温度也跟着降了下来。
夏启明转头对她说：“坐吧”。
洛羽低着头默然的“嗯”了一声，紧挨着长椅的一侧，坐了下来。明明该再清醒一点，却仍显得有些迟缓。
肩并肩坐着，片刻的沉默。
中间的距离不近不远。
两个明明该是世界上最熟悉的人，却又那么的陌生。发生的事情太多，中间又隔着几年的光阴，此刻不知道该从何谈起。唯一联系起两人的话题都已成禁忌。
还是最先平静下来的夏启明最先开口：“这三年从你离开后，我也没有找你，你应该也不愿意见我的吧。”
洛羽并没有立即回话，此刻的她语言功能早已丧失，脑中一片混乱又矛盾之极。她突然觉得懊恼，对自己答应此次的相见。她怎么会有，和他平心静气坐下来交谈的那一天，光是想想都觉得讽刺。
视而不见，才是对双方都好的方式。
没有得到洛羽的答话，夏启明意料之中，却偏偏还是免不了失落。
他自言自语的又接着说道：“你怪我，怨我，这些都是应该的。我并没有尽到做爸爸的任何义务，又怎么能担得起你的一声爸爸呢。唯一有联系的可能会让你更加恨我。我真心爱你妈妈，却没能让她幸福。以前她还在时，总想着还有以后，可现在才知道哪有什么以后。”
说着，夏启明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个美丽温柔的女子。是啊，哪还会有什么以后呢！世事无常！
“你找我来，就想跟我说这些？”洛羽的眉头纠结在一起，偏头看向一侧。
“不是”，夏启明否定道，再多抱歉的话也是如此轻飘飘，如何能承担的起他内心真正的歉意，“是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也想跟你妈妈说一句对不起。我欠你妈妈一个美满的人生，欠你们一份完整的父爱，欠所有人一句抱歉。”
洛羽静静地听着身旁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说着。
若一切可以重来，也许结局会改变，还是会不可避免的再次同样上演？
心中已经给出了答案。
这也是她最恨他的地方。
这句抱歉一直晃在她的心上、脑中、眼前，就算是真心的又怎么样呢！也许今晚他也只是喝醉了，才会有现在这么多感慨。这声抱歉，甚至都跨不过明天的太阳，一照就破碎了。再多的抱歉又有何用，根本挽不回失去的人。
可他终于说了，好好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看着他脸上、发中被岁月侵蚀的痕迹，忽然觉得计较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当她等的，只是他的一句“对不起”吧。
她好像是真的醉了，醉得有些神志不清，笑呵呵地用手将脸上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拭去：“听到了。”
这声对不起，妈妈，你听到了吗？
夏启明看着哭笑着的洛羽，发现已经在他不曾发觉中她长得这般大了。用手想轻轻摸下她的头顶，手刚抬起又顿住，而后若无其事的收回。
“哎。”
一声轻轻的叹息消散在空气中。
耳边回想起林夕的一字一言，夏启明沉默片刻开口：“有时间就回去看看吧！若不是这次偶然看到你的消息，我还不知道你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回去？”洛羽突然又哭又笑，看向他的神色显得有些迷茫，“回去干什么呢？”
静静落下的泪水不受控制，一颗接一颗滚落。情绪不再压抑，难受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像极一个被困久了呜咽的小兽。
她靠着旁边长椅的扶手，终是坚持不住，放声埋头痛哭，如个婴孩哭得那般痛心疾首。
“妈妈，她已经死了，死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见不到了。我还回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