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时能做到的只有慌乱与茫然,可意识无法触及的深处,隐隐作痛。
到伤养好之际,阿茉儿起身,走下楼梯却再推不开那书屋的门。
她的小手摇晃着门,门锁在外发出金属的碰撞声,无人应答。
多兰在整场葬礼中未掉一滴泪,行为举止得体利索。
她在丈夫的葬礼上杀死了自我的精神。
那之后,她便将阿茉儿锁进书房,多兰不愿再失去一个亲人。
有山崖坠落的意外在前,多兰保护阿茉儿最好的方式便是不让她外出,永远。
到后来,阿茉儿长大了些,自己偷找着机会溜出去,也都被多兰一一揪回。
而偷溜出去是有代价的,那房门锁的一日比一日紧,阿茉儿就在这样的书房里看似乖巧地度过了三年。
三年后,她攒了个大的——她要逃出戊白镇,再不回去。
阿茉儿从二楼翻窗跳出,背着小行李,一个人在夜间上路了。
她所逃到的最远处便是雪村,那也是个冬日。
可算起来,那时她也才十岁,还是个黄毛丫头。
如果不是楼弃,阿茉儿没办法从戊白镇离开,就如同她以往的每次逃跑一样,会被多兰追回。
就算多兰病了,没有一个正当理由时,左邻右舍亦会为找阿茉儿寻尽一切办法。
而他们的出发点并非是对阿茉儿的在乎,邻居们是怕阿茉儿走后,多兰也带着她高深的医术离开。绊着多兰最好的工具就是阿茉儿。
阿茉儿放下窗帘,不易察觉的摸了摸胸前的口袋,确保那灰黄的药丸还在。
小九在御马赶路,已赶了四五个时辰,天色也渐黑起来。
楼弃正直坐着,闭目养神,身姿挺拔。
阿茉儿则半躺在那软和的羊毛垫上,头下是楼弃为她准备的枕头。
一夜便如此过去了。
第二日,三人路过一个客栈,决定在此整理一下内务。
阿茉儿注意到,这个客栈里住着许多神采萎靡的客人。
他们坐着喝酒吃肉,可头颅始终垂着,举起酒壶的手臂也细软无力。
几桌人皆是如此状态,坐在一起却互不交流。
楼弃也敏锐地察觉此处诡异的氛围。
对酒馆而言,着实太过静谧。
三人在此处没停多久,便又上路。
第三日也很快到来,隐约的不安全感在三人心里迸发。
随着向雪村的靠近,每处歇脚的地方都有如此的异常。
而那萎靡之人出现的次数也越发频繁。
在第三日歇脚的地方,三人刚落座,便有一个店小二过来,压低了声音问他三人:“要不要药?”
阿茉儿眉头微拧,放下刚欲吮一口的茶盏:“什么药?”
见阿茉儿不懂“暗语”,店小二便嬉笑道:“跌打损伤药,看您俩保镖个个身子骨壮实,应是不需要的。那咱就退下咯。”
楼弃在听到“保镖”时,笑得眉眼弯弯,身姿肆意,然后将自个儿面前的杯盏轻捏起。
正欲一饮而尽时,他的手上忽然感到一阵暖意,阿茉儿阻止了楼弃饮茶。
楼弃将目光挪向自己轻握茶盏的手,拇指上方是阿茉儿的双指。
“她拦着我。”
“她怕我死。”
楼弃自然看出了那店小二的异常,却故意在阿茉儿面前找存在感。
放下杯盏,楼弃与阿茉儿一个眼神交换。
阿茉儿以为两人目光中会交换对于阴谋的感知,可楼弃看向她的眼神却满是感动…
“不早了,我们赶路吧。”阿茉儿无声叹息。
三人都是聪明人,都懂对方话语里的暗示,于是便启程。
刚坐上马车,楼弃忽然想起,方才那是第一次肢体接触诶,没隔着毯子的那种。
长途奔波的劳累一扫而空,楼弃嘴角忍不住上翘,却又抿抿嘴将它压下来。
待三人赶路到达雪村时,已是第四日的正午。
日头高照,这是冬日里的好彩头。
可待马车完全停下,此村里的不对劲儿已经不需要再用暗示。
肉眼可见的异常。
西域这几日连下大雪,雪村之所以称为雪村,正是因为在冬日雪季时,雪村附近绵延的大雪能下它个几天几夜。
而别的村子都融雪之时,雪村仍在下雪,到开春都还如此。
凭着这雪季,雪村吸引了附近城镇的人过来瞧瞧这奇观,渐渐地,雪村就成了交易中心。
可如今,这一路上皆有未化完全的雪迹,可越靠近雪村,反而雪迹越少。
而真正到了雪村才发现,此处竟毫无大雪来过的印记。
怪异的不止一处,此刻,正午之时,整个村子竟却无一处炊烟,无一丝声响…
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女身后跟着两个身形高大的“保镖”,三人站在村口面面相觑,却各怀心思。
阿茉儿在危机中窥出兴奋,如今外界处处于她而言都是乐子。
楼弃对未知早习以为常,还沉浸在第一次肢体接触的甜蜜中。
小九的情绪最为正常,他提起十二分警惕,对踏进雪村带着抗拒。
可抗拒也不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