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谢府。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曜星扯起嗓子大喊,一声高过一声,越来越尖锐。
呼救声惊醒整个谢府,谢玉辰随意披好衣服,跨过房门向声音走去,待看到穿着內衫的曜星扬着手呼救,脸色一黑,刚想开骂。
“爹~”曜星一个人在陌生的府上,只有夜色陪伴,娘亲又病了生死不明,救命声越喊越难过,越喊越绝望。等看到谢玉辰时,便只有无尽的委屈,不自觉就叫出了心底的称呼。
谢玉辰:“……”
赶过来的谢一:“!!!”
只有秦伯突然脸色一变,双手竟握拳隐隐有几分期待。
还不等谢玉辰反应,曜星自己已经脸色几变,最后看了看谢玉辰,眼神早已从委屈变成了怨恨,抿着嘴在懊恼自己的失口。想到桑瑶,又赶紧讨好道:“爹爹,娘亲病了,全身发热,而且是高热,你赶紧找医者来给娘亲看看吧。”
看着曜星一脸抗拒却又不得不低下姿态求他的样子,谢玉辰脸色毫无所动,只淡淡问道:“我为何要管她?还有,我不是你爹!”
曜星所言对他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什么爹,什么娘亲,一个小孩竟然能为了求人随意认父,不知为何,谢玉辰心底竟隐隐有几分气性。
“你!”曜星恨不得破口大骂,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下这口气,大声骂道:“你简直不是人,你不认我可以,毕竟你从未见过我。可是我娘亲因为你变得一无所有,有家都不能回。如今病重在床,不过是让你找个医者,竟还推三阻四?”
曜星说着说着,委屈铺天盖地袭来,竟带着哭腔,又道:“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该对你报期待。”
谢玉辰被曜星一番话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想出声反驳,就看见秦伯神色不对,便怀疑是秦伯与这孩子有所关联,便隐下疑问,让谢一去请李无恨。
曜星跑回客房,一灯如豆。他坐在床前,看着桑瑶潮红的脸上,眉头紧皱,神情痛苦。心下一痛,神医怎么还不来,一时又担心谢玉辰骗他。又想起刚刚进谢府时的情景。
一个时辰前
秦伯在前头引着桑瑶和曜星入府,期间懊恼得想打自己的嘴巴,怎么就,怎么就乱开口了呢?怎么就引着他们入府了?
桑瑶进府后有些懵了,七拐八拐的路全靠头顶的明月,她得打起精神才能看清脚下。有求于人的她甚至不敢要求秦伯提供一个灯笼,秦伯对路况熟悉,走路又快,她只能拉着曜星死命盯着脚下,用余光注意着秦伯的衣摆。
突然,秦伯脚步顿然一停。桑瑶紧急停住脚步,才堪堪没有撞上他的背。正疑惑,突然听他恭敬地喊了一声。
“主子!”
主子?什么主子?高度集中的精神让她一时间很难思考别的东西。半晌才意识到这是遇上府上主人了,一惊,慌忙抬头。
月光下一个男子逆着光坐在轮椅上,被谢一推着,有些看不清面目。她不自觉近前两步,这才看清对方。
面前的人,面如冠玉,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若朗星,五官立体,如刀刻斧凿般。竟俊美得让她倒吸了一口气,赶紧移开视线。
余光却又不由自主的看向男人,他身着一件黑色鹰翔蝠纹劲装,腰间祥云宽边锦带,只缀着一枚圆白玉佩。微分着一双长腿,背脊却挺得笔直如松柏,不知站起来是何模样。一时间眼睛都不知道放在何处,脸色有几分为难。
谢玉辰没管桑瑶作态,看着秦伯,心里有几分惊讶。
秦伯赶紧弯腰请罪:“主子,他们宅子烧了没处去,老奴自作主张带他们入府,还请恕罪。”
谢玉辰身后的谢一也应声道:“主子,这就是我刚刚跟您说过的女子。”
一听秦伯和谢一为自己的事说话,桑瑶也赶紧表明态度,一反刚才的尴尬,欺身上前行了个福礼,柔声道:“大人,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大人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大发善心,允我们叨扰一夜。”看谢玉辰不发话,更是急地立誓表态。“我保证,明日一早,立刻离开。”然后又自觉态度不够诚恳,补上一句:“求您了。”
到这时,谢玉辰才堪堪从桑瑶脸色扫了一眼,脸上神色未动,仍旧一言不发。
突然,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侧头盯住了曜星。曜星被谢玉辰的目光一激,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嘴唇微张,有几分痴态。
“可!”谢玉成微微颔首,随后便示意秦伯可自行带他们安顿。
桑瑶拉着曜星跟上秦伯的脚步,半分没察觉到曜星的失态,更没看到踏过拐角连廊的时候,身后的曜星回头盯着谢玉辰看了很久,神色有几分不可置信。
谢玉辰看着桑瑶鞋尖的东珠晃晃悠悠走出视线,当然也看到了曜星的神色,他确信他没有看错。那孩子眼神里对他并非陌生,而是隐隐透着怨恨,他认识自己?谢玉辰自诩过目不忘,却从未见过他。
也罢,不过是个小孩,谢玉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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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瑶精疲力尽,坐在床边等待人送来洗澡水。看了看坐在桌边一脸恍惚的儿子曜星,竟然觉得眼前有些花。她甩了甩头,定了定神,环顾了一下房间,空荡荡的,除了架子床和一张大圆桌,什么都没有,估计这之前就是个下人房。
她再次甩了甩头,企图把脑子里乱麻麻的不可思议甩出去。谁能想到,她竟然在几个小时里,就住进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府里。不对,应该说是她在几个小时里,就求着一个陌生男人收留她。
想到这,她神色微变,虽然情有可原,但是这也太令她无所适从了。
她陷入了思考。这个府里的主人初见时对方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加上她当时只想着留下来,没多想。但是现在想想,她确信没有见过他,却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因为谢府没有女子和孩童的衣物,所以桑瑶和曜星沐浴后,只能穿着原来的內衫睡觉。互道晚安后,两个人都各有所思,没精神睡前沟通,没多久就呼吸平稳了。
曜星是被一阵阵火热醒的,睁眼时,他竟然有种还在厨房的火光下的错觉。待适应黑夜以后,他才感觉到自己被桑瑶紧紧捆在怀里,一阵阵热浪席卷着他,他艰难地伸出手,摸到桑瑶滚烫的手,心下暗叹不好,赶紧挣扎着出了她的怀抱。上手一摸桑瑶的额头,热得能烫熟鸡蛋了。
想到娘亲一向体弱,他赶忙起身,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向着记忆中来时的路一阵奔跑。待走到与谢玉辰分别的地方,他茫然地停下脚步,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