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紧紧阖眼,只觉得自己在刚才的梦境中仿佛被撕裂,此刻才缓过痛意,独自沉默着自我修补。
时间悄然流逝,钟表的嘀嗒声格外突兀,让人想砸碎,挥散入空中。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贺从泽感受到怀中的人终于松懈,他才无声敛眸,“没事了,过去了。”
他没有问她梦见了什么,没有问她为何会身陷噩梦难以醒来,甚至闭口不提她方才的失态。
只是六个字,一句安慰。
江凛稍作停顿,哑声道:“谢谢。”
“你躺下休息,别受凉。”贺从泽有意避谈她的噩梦,将话题扯向别处,“你劳累过度,发了高烧,我已经让人给你打退烧针了,你要想吃药我去给你冲。”
江凛颔首,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卧室。
她愣了愣,问:“你就这么把我送回来,也不怕被人看见?”
“要是我的绯闻都与你有关,那我愿意天天在头条待着。”
江凛轻按太阳穴,无奈哑声:“……还有什么能让你怕的。”
“有。”他应道,语气不辨情绪,“我就怕某人逞强逞惯了,别人拥有的那些她都没有,还自己憋着受气。”
她倏地顿住,没做声。
也不知是不是心虚。
“明天给你放假,调养一天再去上班。”贺从泽及时转移话题,神态也恢复如常,他展开感冒药的用量说明,半开玩笑道,“平时不见你示弱,怎么连加活不加钱这种事都能忍?”
江凛思忖几秒,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她未必能做好那些工作,交给我也没什么。”
自负这条路走到黑,不愧是她江凛。
“还真不把自己当人。”贺从泽眉梢微扬,毫无恶意地讽了她一句,也知道她就这副德行,便起身去客厅冲泡药物了。
江凛仍昏沉沉的,大抵是烧还没退,身子使不上劲,她索性靠在床头。
贺从泽将退烧药冲开,试好温度后递给江凛,看着她将汤药饮尽后,才低声感慨:“我觉得我真不错。”
江凛将瓷碗放在柜上,发出轻响,“怎么?”
“你这么喜欢折腾自己,病了也就我能不看你那张冷冰冰的脸,还不辞辛苦贴身照料。”他明里暗里往自己脸上贴金,风轻云淡道,“江凛,你可要珍惜我。”
话音刚落,江凛后知后觉地看了眼挂表——两点半。
她刚才做噩梦被贺从泽喊醒,也就是说,他不仅把她从医院给搬了回来,还始终在旁边守着。
江凛无声轻抿唇角。
她不是石头,也不是榆木脑袋,她看得出谁是真的待她好,而这些日子她也渐渐能体会到,贺从泽的用心。
但这段关系只是好奇与兴趣使然,注定无法长久。
“贺从泽。”江凛启唇,嗓音掺着沙哑,“你最好早点放弃。”
虽是拒绝,却不似往日随意,反而无比认真,像是劝告一般。
贺从泽唇角笑意微敛,却是心平气和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抗拒别人的接近?”
这问题多少事关私人,他本不抱希望,可江凛总能让他意外。
“那太痛苦了。”她眼睫稍敛,语气平淡仿佛事不关己,“我再也不希望谁留在我身边了。”
贺从泽怔了怔,目不转视地望着江凛,眼底有细碎的光。
而后,他无声轻哂,道:“江凛,你什么都能自给自足,你唯一需要的,就是有个能照看你的人。”
她并不认可:“你接近我,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
他坚持己见:“那我知错不改。”
局面僵持不下。
江凛率先做出让步,她低声叹息,重新钻进被窝,背对他,“随便,我要睡了,你早点回去。”
贺从泽却颇有兴趣地眯眸,道:“把后背给我,你还真放心。”
江凛微僵,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松懈,没吭声。
贺从泽点到即止,起身替她掖好被角,便抬脚离开了。
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江凛才彻底放松,她本就强撑起的清醒登时溃不成军,因发烧引起的困倦如潮涌来,将她淹没。
贺从泽其实并没走,他去阳台抽了几根烟,散掉烟草气息后,他再回卧室,见江凛已经睡熟了。
他试了试她的额头,发现烧基本退得差不多,看来她恢复能力还蛮强。
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贺从泽没立刻动身回家,而是慢条斯理地坐在床边,瞧着眼前女人。
江凛在睡梦中不自觉翻了个身,此时正对着他,裹着被子很是老实。
想起先前种种,他眼底不禁浮现些许复杂情愫。
无关其他更多,贺从泽只想去探索江凛更深层的情感。
他们并非完全是同类人,但他能察觉到些许认同感,这也让他逐渐转变了对她的态度与看法。
起初的确只是好奇而已,如今似乎有什么不同了,他懒得细想,任其发散。
贺从泽伸手,指尖摩挲着江凛的脸颊,指腹下的温热直游走到心间。
他轻笑,开口喃喃道:“江凛,我们来日方长。”
——在你身边聒噪的,只有我一个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