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引苏和阿果回到家时，夜色已经极深了，简单洗漱后睡下，不过片刻便沉沉睡去。
城内月色清明，阿肆的身影刚走下安平桥，七里街的热闹氛围终于开始冷清下来，小摊小贩开始收拾摊位准备离去，两侧的酒楼食肆各类商铺，客人大多已经离去，剩下店内小厮在擦桌抹椅。
阿肆并未提灯，身影欢快的向前跑去，偶有碰撞到挑着扁担的行人，双方轻视一笑便挥手离去。
回到县衙后院，书房的油灯还亮着，阿肆敲响房门，得了回应才推开进去，沈见知坐在书桌后，揉了揉酸涩的双眼。
书桌上是堆积如山的讼案，处理不完的公务让他无法分心，只能日日守在县衙内枯坐。
“怎么，赶上吃席了？”沈见知放下笔，砚台内的墨渍已干，浇上一点点水，重新拿起玉松墨开始研磨。
阿肆走上前，从沈见知手中接过墨块，开始研磨起来，“公子，姑母说送几个丫鬟来，也好日常照顾你我，你瞧瞧你，世家大族子弟，却活得跟个苦行僧一般，身边连个磨墨的漂亮丫鬟都没有。”
沈见知随手擦了擦手指上沾染的墨渍，倒靠在椅背上闭眼小憩，“你少出去惹事，留在书房温书习字，顺便帮我磨墨不就解决了。”
“切，我磨的墨哪儿有红袖添香来得有意思，” 阿肆别嘴，眼珠一转，窃笑着靠近沈见知，“公子，你怎么知道今日林娘子和阿果在八宝斋吃席啊?你差人跟着她们了？坏得很哦~”
沈见知闭着眼嗤笑一声，“你那猪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阿肆神经兮兮的俯身，磨墨的手也慢了下来，眉头微微皱起，“再过些日子睢宁郡主便到了，那位可不好相与，在京都时便时时寻着机会接近你，公子啊，你可千万暂且收着你那些心思，别被发现了，毕竟那位杀人和切瓜砍菜一样简单。”
沈见知揉眼的手一顿，睁开双眼看向阿肆，“你在担心……林娘子和阿果？”
阿肆闻言，手中的墨块一丢，面漏韫色，“公子！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不明白我什么意思，你喜欢林娘子，偷偷在书房藏着人家的画像，写书信回青州查人家的过往，自己不能去就让我没事儿去她铺子里看看，你心悦林娘子这事儿，若是让睢宁郡主知道了，照她那脾气，林娘子如何活得了？！！”
沈见知的目光放在阿肆面上片刻，轻笑一声抬手揉着更加泛疼的额角，“阿肆眼中，睢宁郡主是视人命如草芥之人？”
“非是睢宁郡主视人命如草芥，是这世道便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世道！一个商贾大户柳家便能让如此多无辜之人被折磨丧命，睢宁郡主皇亲国戚，手中又有数万兵权，她若真将林娘子斩杀了，你我又能如何？！！”
阿肆恼怒的薅乱头发，越想越有些后怕，他接着道，“下毒、火烧、坠井、沉河、仇杀……或者，或者随意网罗个罪名治林娘子的罪！这世上这么多人，让一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名正言顺的去死有太多方法了！”
沈见知沉思片刻，站起身来，在狭小的长厅内踱步，“你说得极对，未娶回家中自有诸多不便，让你日日前去守着也不够名正言顺，前些时日还有个泼皮纠缠，那读书郎也不是个省心的……”
“公子！”阿肆大喊一声，指着他无语怒喝，“这些人哪儿有睢宁郡主可怕！”
“难道！”阿肆将桌上的砚台猛地拍下，发出沉重的闷响声，他又惊又怒的高喊，“你对那睢宁郡主也有意！？！”
沈见知闻言，停下来回踱步，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阿肆，若我将林娘子和睢宁郡主都娶回家中，你觉得如何？”
“公子！！！”阿肆两步上前，揪着沈见知的衣襟怒目而视，“我与林娘子相处时日不久，但知晓她是个坚韧有礼的女郎君，公子若做同娶折辱之事，有损君子之风！”
沈见知挑眉一笑，拍拍阿肆揪着衣襟的手，待他不情不愿的松开后，沈见知边整理衣襟边轻笑出声，“你从何处得知，睢宁郡主心悦于我，还是个杀人如麻之人？”
阿肆讪讪的收回手，“难道不是？听说……”
***
次日晨，天空刚刚翻白，堆枣巷内人影了无，夹杂着时断时续的狗叫声和鸡鸣声，不知谁家灶屋燃起炉火，烟火气蔓延至这片宅院上空，久久飘散未曾离去。
灶屋内，阿果正在烧火，这事儿她做得又快又好，但现在不需要大火，她端起身后的糕点盘子便往外走，进了前头的铺子，从林引苏手中接过空盘子再往回走。
准备开铺的事宜已齐全，但灶屋内仍然飘散着热气，锅内咕嘟咕嘟的响着，一股股米香味散开，阿果吸吸鼻子，胃部传来同样的咕嘟咕嘟响声。
铺子已两日未开，林引苏将前头铺子的糕点一个个摆列整齐，又检查了一遍后，才转身朝回走去。
进了灶屋打开锅盖，锅内熬煮的是乌鸡白果粥，米肉香浓烈粘稠。
将一些小菜切碎，撒上简单的作料拌一拌，简易版本的五辛盘用来配粥。
二人一人端着一碗乌鸡白果粥，就着五辛盘坐在院中石桌上吃晨食，阿果挺直身子，用右手夹起一筷小菜慢慢放进嘴里，轻轻咀嚼后，用左手拿起勺子舀一勺粥放进口中，同样不出声的慢慢咀嚼后，缓缓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