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宇四岁的生日,是在职员办公室过的。
照常,有健忘症的阿公依旧没来。花花老师神神秘秘地牵着他的手踏进办公室。她的工位上摆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盖上还用丝带系着蝴蝶结。
“打开看看吧!这是属于你的礼物。”
夏宇拆开一看,是一个崭新的小书包。
前些日子回家的路上,一位骑着脚踏车下坡的少年过于张扬,缓缓松开双手闭着眼,沉浸在日式青春剧男主的幻想中。车子迎着逆风下行,等少年睁开双眼时,意外却来不及躲闪。
砰的一声,悲剧发生了。
夏宇被冲撞倒地,书包因为碎石的原因,磨出一道道勾线的划痕,难看极了。
花花老师总是能注意到关于他的一些细节。那天回到家,就连雄哥和死人团长都没发觉,即使衣服脏兮兮的,手臂和膝盖上的皮肤红肿发淤。
“怎么又去小公园玩啦?下次别搞得这么脏回来,要不然你老母又要发脾气了。”
躺在沙发上的叶思仁看到夏宇拖着书包经过客厅,自认为很贴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他快点进屋清理一番,然后继续拿起遥控器准备调台。
夏宇有些委屈,瘪着嘴,幽怨的小眼神微微瞪着他。
“还楞着干嘛?你老母一旦发起火来,九头牛都拉不回。”
算了,反正他的死人老爸总是这样吊儿郎当,不该对他有所期盼的。
五岁的生日,同样是花花老师陪在他身边。
那一刻的感知,年幼的夏宇永远都不会忘记。
不是礼物有多么精美,只因那瞬间的感觉全然让他体验到什么是幸福满的要溢出来。
当时,他别扭地小声要求:“花花老师,你能抱一抱我吗?”
令人止不住怜惜的乞求。
然后温热的体温附在他每一寸肌肤上,再一次醉在泛着清香的橘林中,心脏炙热跳动着,不再冰冷。
夏宇的耳朵紧贴着她的胸腔,血液的流动都能被他轻易捕捉,好像又回到了胎盘时期,随着子宫的收缩安然入睡。
这个拥抱耗时太久,俩人甘之如饴。
可惜,今年的生日,她再也不在。
花花老师带着遗憾,在寒假前离开了这间幼稚园。
他所在的大班分配了一位新的男老师,脸庞稚幼,看起来最多是高中生的样子。
新老师身上多少沾点不幸的气运,新入职第一天就迎来小朋友的返园日,整个人忙得手足无措,那张娃娃脸上写满了慌乱不安。
似乎,在一团活泼好动的奶娃儿里,安静如雾般缥缈,清寂且安然的夏宇,反而成了突出的显露。
“你怎么不和朋友们待在一起呀?”
新来的男幼师走到窗户边,在夏宇的身后停下,开口间故意夹着嗓子,黏黏的语调,看的出似乎想让自己更加顺利地融入孩子们的圈子里。
夏宇转过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说:“这里是大班。”
“嗯?”新老师歪着头,有些疑惑。
果然,人一旦长大进入社会后,很难再去理解孩子们的精神世界,层次都不一样了。
“老师,这里是大班。”
夏宇能感受到他瞳孔里流露出的无措,耐心地再一次的重复。
“嗯,老师当然知道这是大班。”他保持着微笑,语气中带着哄骗。“以后啊,就由我和苹果老师负责照顾你们,你说好不好呀?”
明白到眼前这位大人听不懂他话中的含义,夏宇收起对新老师第一天上班的特殊照顾,毫不留情地说道:“你的声音好幼稚,留给小班吧!”
随后的气氛开始弥漫出一丝尴尬,沉默焦灼着。作为教师,而且还是新入职的,全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奇怪的处境。
夏宇没有这些想法,头又偏了回去,继续凝视着远边墙角的杜鹃花。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颜色来的有点淡,靠近花芯的地方像沾了胭脂般粉嫩,往上渐变成了乳白色,花瓣边缘微微反卷,清晨的露珠也随之往下坠。
“老师…”声音如同一根断掉的股线,没有多大的重量,伴着春风不经意地晃啊晃,晃到对方的耳边。
起初还以为是幻听,呆愣了片刻。直到带着奶气的声音接着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你说,杜鹃花的花期是在什么时候啊?”
童真的声音怎么还带着成年人才有的沧桑感,老师心想。
“一般都是在四月份。四月到六月,正是杜鹃盛开的最佳时期。”
“那,今天是几号呀?”
老师闻言笑了笑,伸手摸着夏宇的脑袋回答道:“今天是2月21日,刚好是二月初一。”
小孩子的头发偏细软,摸起来就像撸猫,柔顺不糙,手感颇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