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收起吉他,坐到夏美旁边,揉着她的脑袋来安抚她情绪。
“都怪任晨文这家伙,我一看到他的脸心情就不爽,都是他的错。”
“你确定不是在外面受了刺激,一时接受不了,所以迁怒于他?”
夏美闷头咬着棒冰,没有回话,她的哥哥总是能轻而易举看穿她。
此时,无辜成为发泄桶的任晨文抱着一沓信封走了进来。
他一边翻阅着,一边大声吐槽:“没想到除了缴费单之外,现在真的还有人写信,而且这字好丑哦,比我小学时写的还要丑。”
等等,他翻过最后几封信件,看到上面寄件人写着熟悉的名字,顿时了然这几封信就是他们小时写给十年后自己的那几封。
原来国文老师真的有遵循约定,保存信件整整十年,完好无损地寄到每个人家里。
“不过奇怪,裴子秋的信为什么要寄到夏家公馆啊?”
任晨文这句充满疑惑的自言自语,无疑是道惊天巨雷。
“而且我没记错的话,裴子秋好像死了都有十年了,就算要给她送去也得是用烧的方式才对呀!”
他抓耳挠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低头思索,全然不顾周遭气氛的突变,甚至没有察觉大家凝重的视线聚集在他一人身上。
“任晨文,不会说话你就闭嘴,再不济我就用502给你粘上。”
夏宇走到任晨文右侧,夺过他手中那沓信封,凑在他耳边低声警告。
“我突然困了,先上去休息,晚饭不用叫我了,我肚子不饿。”
夏美将手中半截棒冰递给任晨文,被她咬过的那半截已经扔进了垃圾桶,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
“美美姐,你的信不要了吗?”
对于这般没眼色的人,夏天都自愧不如。
他急忙冲过去捂住任晨文的嘴,不想再从他口中听到任何作死的话,避免他再次精准触碰地雷。
“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一些敷衍老师的垃圾话,你要看就自己回去慢慢欣赏。”
话也许是敷衍的,但当时的期待却是真的。
夏宇望着她上楼的背影,有些寂寥,他不愿看到他的妹妹被痛苦囚桎束缚。
记忆可以伪装,刻在心里的悲哀却成了一道道斑驳划痕,它无法,也不会被一句轻描淡写的忘了而抹除。
“哥,那子秋的信该怎么处理啊?”
夏宇拍着夏天的肩膀,露出无奈的微笑,“既然寄到我们家了,就先收着,等时间过去再看她心意吧!”
夏美和夏天的信摆在茶几上,与各种账单混杂在一起,唯有子秋那封被夏宇挑出,搁藏在三楼的画室里。
房顶坡下方有个单独空间,夏美的小木箱就藏在那,里面装满了她从小到大收集的珍宝,没有过多的实际价值,但始终不愿丢弃。
子秋的信封被放了进去,与夏美的乳牙、小丸子徽章、干瘪的柚子软糖包装纸,还有一个戴着樱桃颈饰的兔子玩偶作伴。
镌刻着雏菊花纹的木匣徐徐合上,夏宇将它放回原处,关上画室的门离去。
他的动静没有遮掩,夏美一定能猜到他的处理方式,是否过来翻看全然取决于她的意愿。
躲在洞穴里的兔子没有睡意,她趴坐在书桌台面上,敞着窗户,拨弄着窗檐上的风铃,听着阵阵铃响,思索良久。
手机就握在她的手上,简讯的界面已停留许久,屏幕亮起又灭,没有发送的文字重量太轻,一个撤回键即可清除它的存在。
但夏美又觉得文字太重,寥寥几笔的话却要思忖百千万回,事物总是复杂而矛盾,同她一样在时间中沉沦。
又是半个时辰从她手中流逝,日落的红霞映衬在她灰色的瞳孔里,折射出光彩熠熠的流光,倒有着与猫瞳相似的惊艳。
是啊,兔喵还在他家呢!
夏美想到她捡回来的猫,手机上的短信最终也成功发送了出去。
「兔子愛櫻桃: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去一趟竹子湖看海芋吧!」
不知过了多少,等到夜幕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闪光,半截弯月斜挂在室外的槐树尖儿上,透过树影婆娑点缀着眼前匮乏的夜景,手机屏幕这才加入其中,泛起白色微光。
「去偷桃子吧:你有打開信封看過嗎?」
灸舞的回复让夏美感到疑惑,为什么他也知道呢?以前从未和他透露过写信这件事,他也不认识夏天和任晨文。
对了,还有一位总爱和他写信闲谈的人。夏美她装着装着,倒真把自己给骗了过去。
「兔子愛櫻桃:這很重要嗎?」
「去偷桃子吧:算了,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兔子愛櫻桃:小九,和我一起去竹子湖看海芋吧!想想都有十年沒有去過,肯定變化很大。」
「去偷桃子吧:上一次,是我帶你去看繡毬花吧!」
「兔子愛櫻桃:嗯,這次還是我們,去看錯過的海芋吧!」
「去偷桃子吧:好,我們這周就去。」
春游时的拒绝,始终不会落在灸舞的头上。
关系再好的同学再怎样也终究只是同学,不进不退,仅此而已。
夏美的边界感很强,她只知道,她的朋友惟有灸舞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