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雾第一次听说闻屿川这个名字,是在高一返校时。
班里不少初中部升上来的同学正在讨论这位蓝洋直系出身的中考状元。
他们就读的蓝洋高级中学是临海市一所民办高中,背景雄厚师资强大,下设小学部、初中部、高中部,高中部又分文理班、艺术班、国际部。
文理班的学生们参加国内高考,升学率和公办重点高中临海三中不分伯仲。
以秦雾的出身背景,本来下辈子都上不了蓝中。然而她中考文化分能拿全市第一,虽然算上体育分后总分堪堪挤进前百,但蓝中招生办还是给她打了电话,许以特招名额,奖学金十万,食宿学费全免。
她不知道蓝中的老师看上她什么,她一定改。
可她那位不太熟的亲妈卖她卖得很是干脆利落,十万块钱一分没给她留。
秦雾本想着三年时间混着混着也就过去了,但踏入蓝中的瞬间就有种进入另一个世界的诡异感,让她不禁憧憬起传闻中军事管理地狱模式的三中,对她而言那地方可能要正常得多。
蓝洋高级中学着实高级,每一面墙每一块砖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同学们交流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傲气,优雅,十分优雅。
她和这里格格不入。
好在一到新环境就能快速找准自己的定位和人设然后安稳度日,这几乎是秦雾的生存本能,也让她偶尔觉得自己是一只变色龙。
变色龙的新生活里,“闻屿川”这个名字的出现频率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她也被迫从同学口中得知各种消息。
毕竟他开挂一样的人生总是为人津津乐道。
母亲是商业大佬兼校董,于是这位太子爷从小到大在学校里横着走。
父亲是名校教授,祖辈更是百年书香名门。在优良基因及家庭熏陶下他成绩优异才气惊人,初中时写的文章登上过知名文学周刊,中考作文满分,总分全市第一。
秦雾对这种出生在罗马,傲立云端镶着金边的人物没什么兴趣,就像蚂蚁不会在意头顶上那棵树是根正苗红还是发育不良的歪脖子。
奈何那段时间闻屿川叛逆期还没过,三天两头搞出点事来,她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第一次看清他长什么样是在升旗仪式上,这位状元郎去网吧时被教导主任逮个正着,要在升旗仪式上做检讨。
就排在要做国旗下讲话的倒霉蛋秦雾前面。
秦雾看到闻屿川那张脸时,顿悟了。难怪这人能霸占蓝洋风云人物榜第一的宝座多年,抛开家世和成绩不谈,光凭这张脸也够了。
俊朗得不似凡人的少年站在台上,白衬衫熨得没有一丝褶皱,低着头神色认真,微风拂过稍长的刘海,露出如画般深邃隽永的眉眼。
可姿态又是放松的,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检讨站在立麦前,显出几分懒散不羁。
声音轻缓,介于少年的清朗润泽和成年人的深沉磁性,透过麦克风勾得人心痒痒,不像在做检讨,倒像是在念情书。
而这检讨写得引经据典发人深省,经他这么深情款款矫揉造作地一念,显得颇为有趣。
秦雾甚至觉得比电视上的脱口秀还精彩。
几个经常围在他身边的好兄弟带头乐不可支,不少女孩子一边笑着一边冒出星星眼,魂都被勾走了五六七八分,连一些老师也忍俊不禁。
秦雾瞥了眼身旁的校长和教导主任,两张老脸神色复杂,她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一边恨得牙痒痒一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也是,毕竟是正儿八经的状元苗子,又是那样的出身,还长了张只要不把学校炸了干什么出格事都能被原谅的脸。
还真是上天的宠儿,她半阖着眼漫不经心地想。
如果这世界是本小说,那闻屿川绝对是作者亲儿子。和她这种最大只能掷出“5”的人不同,闻屿川大概随手一抛就是“666”。
闻屿川检讨完毕乖巧鞠躬,只是微扬的眉尾流露出几分轻佻,在老师们爱恨交织的目光和同学们的一片叫好声中麻溜地走下司令台。
操场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秦雾上去做国旗下讲话,台下依旧喧嚣,没人仔细听。
她乐得清闲,干巴巴地念着稿子,边念边删改,三页半的稿子她实际念出来的可能只有两页不到,也没人发觉。
此后的日子里闻屿川一边名列前茅一边把学校弄得鸡飞狗跳,而秦雾当着小透明,从同学口中听说他的事迹,像在听说书。
也有偶尔路过某个角落时正好撞见闻屿川被人表白,或者偷偷在学校贴吧吃瓜,看匿名人士给闻屿川编排爱恨情仇的戏码编到十几角恋。
秦雾看热闹不嫌事大,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中,她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和他这样的人有什么牵扯。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少爷,仗着家世和成绩在学校里肆意妄为。大概是校园偶像当久了,身上自带一股领袖气质,走到哪儿都有大堆拥趸,男生崇拜女生爱慕。
秦雾一边觉得他这人有时候看着还挺有趣,一边又暗嘲他这是恃宠而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