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丽卿不情愿地抬起头,喊了声“祖父”,伏低身子施礼。
“哼!干什么去了?”卢稷臣生气地问道。
“没,没干什么……哦,对了,去买了些吃的!”
卢丽卿忽然反应过来,迅速从身后另一个侍女手中,拿过从昭昭食肆买的梅花麻团,举给卢稷臣看。
“这个梅花麻可好吃了,皮酥芯软,祖父也吃得。”
说完,卢丽卿便要把梅花麻团塞到卢稷臣手中。
此时的卢稷臣,胡子都快要气的翘起来了。怒目斥道:
“你当祖父不知道你去哪了!满身的檀香味!”
卢丽卿吓得不敢出声,也不敢反驳,只得默默低着头站着。
“瞻儿不管教,我替他管教!阿扈,请家法!”
阿扈是卢府上的大管家,也是看着卢丽卿长大的,刚才卢稷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吱声,都在静静等着他消气。
可谁承想,气不仅没出完,还要请家法了!扈管家赶紧上前,为卢丽卿掩护。
“老爷莫急,三娘也训斥过了,家法可使不得。”
扈管家在卢稷臣跟前,压低了声音,又说道:“两日后,靖王就要来了,这要使了家法,三娘可怎么拜见靖王。”
卢稷臣这一吼,气已消了大半,扈管家的这一提醒,也不得不听进去。
确实,圣上要为靖王选妃,若要用了家法,别说靖王这关难过,不也忤逆了圣上的旨意?
“哼!把三娘送回雅韵阁,没我的吩咐,不准踏出一步!”
卢稷臣一甩袖子,转身去了深院。
扈管家一边冲卢丽卿使眼色,一边赶忙跟上卢稷臣的脚步,也离开了。
此时的卢丽卿,已满眼是泪,脸上却是不甘。
回到雅韵阁,卢丽卿钗钿衣裙都没有换下,进了屋内便扑在床上不起来了。
侍女们有的柔声劝她,有的为她卸下钗钿,有的端来温水为她拭面。
等卢丽卿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侍女又递来热姜汤,让她喝了暖身。
忙活半天,直到卢丽卿换了常服,端坐在梳妆台前,才算完事。
望着窗外暗淡的天空,卢丽卿想清楚了。她不过想追求自己心悦的郎君,而且已经尽量不露痕迹了。
每次都假装悄悄路过,坐在马车上在他府门口望上一眼。
每次祈愿供奉,都不留自己姓名,不用自己的笔迹。
惟愿佛祖听见她的心声,惟愿他安。
锦衣玉食,绫罗绸缎,珠宝金钗。卢丽卿想要什么有什么。
却唯独心悦之人,卢丽卿可望而不可及。
三天前,卢丽卿从祖父房前经过,不小心听到了祖父与父亲的对话,商量着让她嫁入靖王府,嫁与靖王李玄度。
本朝虽然自由之风前无古人,但婚姻大事依然以父母为主。
听到这个消息,卢丽卿震惊、气愤,却又无助。
这才有了今日府门口那一幕。
但卢丽卿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不做最后的挣扎,她不会轻易言败。
望着落下去的夕阳,天边只剩下淡淡地暗红。
卢丽卿忽然精神一振,心生一计,马上提笔写了起来。
***
今日,李玄度再次来到大报恩寺。
从回到长安,这是圣上第一次给自己安排公差。
新皇后笃信佛教,尤其信奉弥勒,之前昭昭夜游观灯一事,被奉为祥瑞。
自此,皇后更是大张旗鼓地修建神殿,供奉弥勒。
而圣上给李玄度安排的公差,便是督导大报恩寺内弥勒神殿的修建。
殿内的墙壁上要绘制巨幅的弥勒神像壁画,圣上给了时间表,务必要安期完工,莫耽误了供奉。
因此,李玄度一连两日,前来看望神殿建设进度,以进宫上报圣上。
今日,清风没有跟随,被李玄度安排去了大营。
从大报恩寺出来,骑着高头大马的李玄度,又来到昭昭食肆的门前。
昨日说好的贺礼,今日可要送到。
李玄度遥遥看到食肆还开着门,不自觉拉紧僵绳,让马儿快跑了几步,很快就到了食肆门前。
昭昭为梅花麻团绘制的画样,还在门口贴着,李玄度看了一眼,抬腿进入了食肆。
食肆内,昭昭正在忙活着为食客包着梅花麻团,一时没有注意李玄度进来了。
手拿贺礼的李玄度,四下看了看食肆内部,昨日匆忙,没有仔细端详。
这食肆内虽然不大,但被昭昭整理的非常整洁,连食桌也是干净的一尘不染。
放在食桌上的记账页,被昭昭拿走记账去了。
原本压在账页下的洒金纸,显露了出来,吸引了李玄度的目光。
看着纸背面有字迹透出,李玄度心想,如此精致的纸张,被放在这,是食单吗?
安静躺在食桌上的洒金纸,被一双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拾起后展开。
“伏愿与裴郎少喧……”
默念完洒金纸上的字迹,那张俊脸便由先前的安静祥和转为剑眉蹙起,原本儒雅文弱的气质瞬间被战神强大的气场替换。
这是昭昭的字迹。
和今日来时,门口贴的画纸字迹一模一样。
和昨日来时,门口贴的画纸字迹也一模一样。
昭昭……竟然……
不是……她什么时候……
短暂的混乱过后,一个明确的想法,清晰地出现在李玄度的眼前:
昭昭竟然心悦裴少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