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石在下午的灿烂阳光下闪过殷红的光泽,被赠了玲珑阁簪子的姑娘下到楼梯口,热切地打了一声招呼。
李容兮浅笑着望了四周一眼,提了裙琚拾级而上,回了自己房间。
是夜,花楼的妈妈笑得眼睛都快瞧不见了,只因自家楼里的姑娘不知得了什么点化,一改往日破落自弃的模样,个个风情万种,缠着恩客,使出浑身解数,从恩客身上套取所有能套取的东西。
便有些男人喝到了兴头,一拍大腿,开始对着身侧艳妖似的姑娘说起了自己得意辛密。
李容兮倚在最高的楼道栏杆上,香骨扇子轻摇,嘴角泛着一点恶意的浅笑。
翌日,李容兮起了个大早,连睡觉的中衣衫袍也未换,径直披了一件月白绣紫藤花绫罗大氅,任那大氅拖在地上,赤着一双玉足,偎依在自己房内的书画间,望着安静空无人的花街巷道。
像是在等什么人。
完颜英跟着诚惶诚恐又惊疑的小奴进了容兮闺阁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美人倚在窗边,衣裳散乱,大氅随意地垂在地,月白的绫罗上,一串串紫藤花顺着美人软玉似的削肩垂挂下来,清雅的紫藤花间,沾染了一点诱色。
等那美人回过头,完颜英才发现对方还睡眼惺忪地,连头发也未绾,两人目光对上,那睡眼惺忪里立刻带上了一点极为危险的暗芒。
这是个美人,更是个极度危险的美人。
这个想法陡然出现在完颜英脑子里,却令她更感兴趣。
“你早知道我会来?”
小奴关上门,一溜烟跑着去给妈妈报信儿,这年头不光男子看上容兮姑娘了,连女子都快顶不住了。
李容兮打了个呵欠。
“公主想明白了?”
完颜英自个儿在玄关处褪了鞋袜,也赤着脚踏进书画间,被打磨得十分平滑的青石透着直逼脚心的寒凉。
无声息地走到李容兮面前,完颜英脸上露出一个称不上笑的深沉表情。
“本宫乃一国公主,父皇十分宠爱我,不管哪位皇子莅临皇位,都会看在先皇面子上,敬重本宫,本宫可以寻一个心悦的男子做驸马,恩爱此生,犯不着为了你说的虚无缥缈的权利,去蹚这万骨砌的路。”
完颜英在等,等面前的美人引诱她。
“多么美妙的往后日子,嫁给心爱之人,享荣华富贵,得白头偕老。”
说完这句话,李容兮忽地从喉间迸出一点嘲弄意味十足的短促笑声。
“这往后余生,究竟是谁为你选的?又凭的什么评判如此才是极好?”
人人都说女子当贤良淑德,宜室宜家,于是女子的天地就是一间室,一座院落。
一旦有女子试图从室家里踏出脚步,就会遭受世人大肆的谩骂和矫正。
女子不该有权欲,不该有纵横天地之心,更不该和男子一争高下。
“我养过一只鹰。”
完颜英望向窗外,突然转了话锋。
“你知道猎鹰么?那是猛禽,上天入地,如闪电般矫捷,番人将它进献入宫,父皇便说,能驯服那只鹰的孩子,就能成为猎鹰的主人。”
“那只猎鹰十分生猛,差点啄瞎了皇子的眼睛。”
“只有我,那只猎鹰只站在了我的胳膊上,当那炯炯鹰眼望向我的时候,我仿佛透过它的眼睛,看见了它去过的苍峰大地,川流万里。”
完颜英望着窗外的一方晨空,喃喃说着自己儿时的记忆。
“你说,若是皇子才是皇天贵胄,为什么那只鹰,他们驯服不了?却偏偏让我拔得头筹。”
翱翔苍天的霸主选择了一个女子。
是否可以证明,皇女也可是真龙?
完颜英望向李容兮,从她含笑的水色杏眸里,读懂了这句话。
一点思绪被抽丝剥茧,到最后,束缚的野心开始无限膨胀。
“公主殿下,我会让这座花楼,成为上京第一楼。”
李容兮的话让完颜英又是一愣,似乎有些跟不上眼前美人的思路。
“才能对您有用。”
后半句话说出来,完颜英才反应过来。
销金,纵情,夜行,最重要的,是情报。
这里是所有男子自以为掌控低贱之人,享乐不已的地方,这里的女子最是低贱,最是将靠着男人的施舍过活发挥到极致,也最让他们轻视不会设防的地方。
脚心似乎逐渐适应了地面的寒凉,完颜英只觉得浑身发热,已察觉不到脚底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