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鼓乐声一开始十分缓慢,主街上迅速聚集起了人,钰王和长公主被人群带着朝前走去,江流连忙紧跟而上。
“这是要做什么?”
四周的人太多,竟有不少女子有意无意地朝他身侧蹭,令他眉头皱得死紧,不虞的冷气外放,倒是吓退了不少人,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真空圈。
“好歹也算是周游列国过,怎么连自个脚下的热闹也没瞧过,喏!来了。”
完颜英说完,朝身侧一个美丽姑娘抛了个媚眼,那姑娘明知对方也是个女子,可这女子身着藏青骑马服,腰间金穗带,束着金冠马尾,眉眼间也都是风流傲然,当下也红了脸,笑着躲到父兄后头去了,末了还是不忘偷偷瞄那非同寻常的女子。
原来女子也这般英姿勃发,像一只孤高自由的鹰。
奏乐的鼓点突然密集了起来,人群爆发出热烈的动静。
“来了来了!”
最前方有人高呼,一辆牡丹花车缓缓驶来,鼓乐之外,丝竹之音靡靡响起,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柄又一柄花伞,俏生生的姑娘撑着各色花伞,伴随着花楼的花车一同沿着街道走来。
街边的茶馆为了迎合这场游街,买了花瓣香粉,花伞抵达门前,便会在楼前命人从楼上抛洒花瓣香粉,一时间,空中绯色的花瓣和香粉,营造出一张活色生香的美人行。
人群的情绪热烈起来,第一个乐坊烟花楼里的妓子们出来了。
但见数十位当红妓子,穿着自己最华美的衣裳,站在那花车上,或执罗扇,或执花枝,姿色各异地展露自己的美丽。
有那轻罗小扇半遮面的柔美怜人,有那露出半截玉腿的艳丽舞姬,任何一位都是恩客无数的名妓。
“早知道这花游道中有如此美人可瞧,我可不得年年来这儿守着!”
完颜英感叹道,她瞧得清楚,花游道中的姑娘都是妓子,路边的人群此刻却无半点鄙夷,只有对美人的纯粹欣赏。
突然,牡丹花车上的女子将手中的花枝朝完颜修抛了过来。
显然也是被这神祗之姿蛊惑了。
江流挤到两人跟前,一挥手将花枝打落在地,周围人扫兴地瞥了一眼,明白这有护卫的俊美男子,怕是哪位出门看热闹的贵人。
“王爷,这地儿乌烟瘴气,女子的搔首弄姿有什么可看的,还是回王府...”
江流皱着眉头,说教的话还未完,前头传来阵阵抽气惊呼声,一时间,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只见第二辆月兔捣药的花车上,一名身着白色浣碧纱的女子,手执一面流苏印月小花鼓,面上戴着一顶银丝遮半面的面冠,那面冠稀疏得用银丝拉成网状,在额间镩了一朵银莲,依稀能看见面冠后秋水般的杏眸。
发髻高悬,除了那一顶面冠,再无一点头饰。
最绝的是未被面冠遮住的琼鼻和绯色的樱唇,羊脂玉般的肌肤在灯火微黄的光下透出一股暧昧的温软,可嘴角的冷淡又让那温软僵冷下去,最后化为不容侵犯的美丽。
起风时,女子将花鼓举到身侧,踮起一只脚,做登月飞天姿,伴着乐点敲了一下花鼓。
白纱漫天,风儿轻柔地吹起纱袖,露出半截莲臂,众人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月下仙子,轻纱曼舞间,仙子的嘴角却一丝笑意也无,仿佛人群中无人值得她多看一眼。
人们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仙子,乘风离开人间。
完颜修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那素纱玉臂的人是他花了银子包下来的容兮。一切仿佛都变得有些遥远,唯有那月初露,素纱妙曼的人在眼前。
月兔车上的美人也瞧见了人群中那真空一圈的男子,微微侧过头,冷漠的目光扫过完颜修,依旧没有一丝笑意,接着便望向了旁边的完颜英。
两人目光交换,完颜英不动声色地敛了嘴角的风流意,下颌微不可见地点了点,目中满是赞赏。
直到这月兔美人消失在主街尽头,人群还呆呆愣愣的,后面的花车上站着的是怎样的美人,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全然记不住了,只有那素白缥缈的月兔仙。
“那是哪家花楼的姑娘?”
等人们回了神,四处骚动着问得都是这句话。
完颜修脸色霎时沉了下来,转身就朝花街走去,也不去管身后完颜英的动向,显然是动了薄怒。
无人瞧见,在那墙根处,另一道欣长松柏般的影子,立在阴影处,痴迷地看着那月兔仙远去的方向。
直到月上中天,花街中央的热闹声才息了下去,完颜修端坐在容兮的闺阁中,等对方回来。闺阁里只燃了一盏立灯,窗外的月光穿透进来,在男子面无表情的脸上,打下一点辉光和睫影。
容兮回到闺阁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在门口守门的江流,还有月辉和昏灯下,阖眼正坐的男子。
对方乌发披散了一肩,听见动静,眼睫一颤,浅褐色的眸子如琉璃浸水,闪过几缕流光,望向回来的女子。
有些冷然和不解。
容兮还穿着那身素纱月裙,见到屋内的人,便脱了脚上的鞋履,踩上温凉的地面,朝完颜修走去。
除了鞋履,那脚踝在走动间于裙纱中透出来,有些脆弱又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