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并没有半点慌乱。
姜南离缓缓动了动眼睛,温热的水汽从杯口涌出,扑上了她的面部。
僵硬的皮肉被那温热的水汽蒸得软了一些,睫毛上也坠上了淡淡的水雾。
“我没事。”喉咙里的寒冷也褪去了半分。姜南离垂着眼,就着梁弋的手吞了一口热水。热水顺着冷得发疼的喉咙缓缓流了下去。
那温度尚未到胃部便已经消散了,但姜南离至少能说出话来了。
“等太阳出来就好了。”姜南离偏开头,示意梁弋把水杯拿开,“你不用管我。”
梁弋的视线落在姜南离身上,他抱着水杯并没有动。
姜南离让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抬起眸子去瞪站在床边的人,只是因为没什么力气,导致本该气势汹汹的一眼,变得有些软,反倒像是在撒娇一样。
梁弋将水杯放在了床头,伸出手将被子往上拖了拖,全程倒是极为绅士地偏开头没有去看姜南离,双手也离得远远的,没有碰到姜南离裸露在外的皮肤。
“你先躺着吧。”梁弋直起腰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可看刚刚的样子,你喝些热的是会好些的。”梁弋的视线从一旁的水杯上轻轻扫过,“你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我给你弄点热汤上来。”
姜南离动了动嘴唇,拒绝的话却被缓缓阖上的门挡在了房间里。
她眼眸微垂,有些说不清自个儿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带着该送去往生的魂魄在身上,是需要承受它带来的痛苦的。
这是姜南离大小就知道的道理。
还没有上船的时候,没有人管她,姜南离就缩在自己那张小小的床上一夜一夜地熬。
再后来上了船,倒是有个女人和她做了交易,留在船上照顾姜南离的起居,只是那个女人虽手脚麻利,对姜南离也好,却是十分惧怕姜南离。
姜南离需要将魂带在身上时,女人从来不会进到船舱里来。
所以,姜南离从来不知道,原来这样彻骨的冷,喝一口热水是可以缓解上一两秒的。
即便细细密密的疼很快就再次卷土重来,但总归让她有了喘息一口气的能力。
梁弋用保温桶提着一碗热汤重新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姜南离依旧是他离开时的姿势,平躺在床上,眼睛看着上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那只黑猫,则是仍旧趴在姜南离的胸口,蜷缩着身子,像是睡熟了。
梁弋将保温桶在床头柜上放下,又搬来了一把椅子,在床边坐好,他看着姜南离,有一丝无奈道,“你都不舒服成这样了,怎么不把猫赶走?”
说着,梁弋便伸手去捞那只黑猫。
黑猫被打扰到,有些不满地发出了两声呼噜,等回头见是梁弋,才将炸起的尾巴收了回去。
梁弋将黑猫放在了床尾,黑猫翘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黄色的猫瞳看向姜南离,又喵了一声,才贴着姜南离的腿趴了下去。
“它在替我暖身子。”
梁弋正从保温桶里将汤盛出来,突然听到姜南离说话,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自己刚刚的问题。
梁弋笑了一声,手里的汤匙在碗中轻轻搅了搅,“是我不好,回头给猫大爷买上几天的小鱼吃。”
“现在呢——”梁弋舀出来一勺汤,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姜南离的面前,“先照顾好猫大爷的主人。”
“是骨头汤,我怕你觉得腻,把上面的油都撇开了。”梁弋补充道,“灶火一直燃着,你现在冷成这样,喝点热汤,才舒服点儿。”
姜南离没再说话,却是难得配合地微微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汤。
也许是梁弋把油都撇开了的原因,骨头汤喝上去并不油腻,淡淡的咸鲜味儿在姜南离口腔中弥漫开来,将舌尖淡淡的苦涩压了下去。
梁弋一勺一勺地喂,姜南离便一勺一勺地喝。
不知不觉,就喝光了一个小瓷碗。
梁弋看了眼空了的碗,将汤勺放了下来,“好些了吗?还想吃点别的什么吗?我去给你端上来。”
“不用了。”姜南离摇了摇头,她身上依旧冰冷,只是关节不再那么僵硬,至少可以小幅度的动作了,“已经好了很多,等明天就好了。”
梁弋唔了一声,坐在椅子上微微往后靠,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姜南离的视线里带了一丝疑惑,梁弋则是坦坦荡荡地回望过去,“你现在是我找到小念的希望,我自然是要守着你的。”
姜南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微微侧过头,看向被屏风遮挡着的沙发道,“你要守就去那边守着吧,我不喜欢有人盯着我。”
梁弋闻言也不强求,站起身朝着沙发的位置走了过去。
他倒也不是只因为小念的事儿所以要守着姜南离,而是姜南离的脸色实在太差了,即便喝了热汤,精神看上去好了不少,脸色依旧白得吓人。
这种情况,任谁也不会让她自个儿待着。
梁弋伸了个懒腰,有些局促地缩在沙发上,还不忘把手机调到静音,免得吵到正休息着的姜南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