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知道,这次又没说通他。
他无奈的顺了顺自己胡须,不再言语。
天下黔首自是也听闻了天音所言。
他们在家中、在田地中、在车辆被陷入淤泥的道路中……
都感受到了内心的震动。
如今的陛下,原来是这么的震古烁今的存在吗?
“车同轨”,就是陛下接下来要实施的?
“翁啊,陛下厉不厉害我倒是不关心。可我们种地都来不及,还要去修路,去将那车辆拆掉,重做部位来装上……陛下这想法可真折腾人啊!”
说话的人身着短衣短裤,一身黑黄肤色,抬着粗糙的大手擦拭着额上的冷汗。
刚说完,就被老翁一巴掌拍到背上:“狗娃子,你是听不懂天上神女说的话吗?这造路造车,可都是为了咱们自己!好事坏事你咋分不清呢?脑子进泥汤了吗?”
“可是我们好不容易可以种地吃半饱了,前几年我哥都饿死了!我不想再看到家里村里没粮吃……”他用力抹了下脸,瓮声瓮气的说道,“这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
老翁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狗娃子,这件事又没让你必须马上做好。路可以抽农闲的时间约着大伙去慢慢碾,车可以夜晚无事慢慢搞。”
他皱着的脸上舒展开笑意:“我活得比你久,知道有些事啊,不要看近处。你想想,路都通了,车都能过了……你去卖自己采摘的药材和打猎的皮子是不是更方便了?”
说着说着又嘿嘿一笑:“再往你自己身上想想,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吧?咱们村里你一个姑娘没瞧上,那可以往外看看啊!路上方便了,远嫁远娶不也方便了?我啊,就可以享儿孙福啰!”
那汉子被自家老翁一打趣,连忙不好意思的弯着腰又去锄草。
可是……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应和道:“家有老翁真好,我就没想到这些。明日我便抽空上山去砍树来准备做车,顺路跟村里其他人说说这事,一同把这修路的事也定下来。”
类似这样的对话发生在许多地方。
虽然话语不尽相同,但是所幸大部分都是支持的声音。
“陛下。”
公子扶苏急匆匆的到了正殿外,对着秦始皇行礼。
秦始皇扫过他手腕上没被衣袖遮掩完的墨迹,又看了眼他裙摆飞溅的细碎泥水:“怎如此匆忙?”
“陛下,扶苏着实担忧师傅。”他又深深的鞠躬,“还望陛下不要将那后世者有失偏颇的话语放在心上,淳于先生乃世间难有的大才之人。他将孔圣人的学说深入解读,德才兼备,无数博士先生皆难以比拟!”
秦始皇往扶苏方向走去几步,稳声问道:“那么,你认为‘郡县制’与‘车同轨’如何?”
扶苏即便急急匆匆的赶来,也是一身道温润文雅的气息。
他听秦始皇向他话,起身露出柔和的眉眼,认真的回道:“扶苏认为,师傅担忧之处也有道理。若是真的实施‘郡县制’,对于收拢贵族更加不易,暗中大大小小的起义定然更多。”
“继续。”秦始皇不动声色。
“‘车同轨’是好事,但是可以延期再实施,至少等黔首们安居之后。”他听话的继续说道,“我认为黔首才乃重中之重,所以要尽量减少战乱的发生以及不给黔首们增加负担。”
秦始皇慢慢的又退回了原先的位置。
没有郡县制对贵族的压制,战乱将会更多!
没有车同轨的措施,黔首何时才能安居!
‘书同文’与‘行同伦’,没有再问扶苏的必要了。定然与那淳于越,一模一样。
淳于越,教诲有方。
“扶苏。”
秦始皇看向远方没有被光幕掩盖的天际,那里隐隐约约可见青山浅影。
他的指尖捻着玉扳指轻轻转了一圈。
“去殿中,瞧瞧你师傅淳于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