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次。”
秦始皇动作停顿，看向传话的那名亲卫。
能在秦始皇身边当值的亲卫，自然也是经过细心挑选的。
他人高马大体格健壮，但只是秦始皇的一个眼神，便浑身肌肉紧绷：“十八公子胡亥，亡。”
秦始皇不由唇瓣紧抿。
即便发现了胡亥性格残忍暴虐……可从小他就极听话，那张肖似自己的脸上总挂着倾慕的神色。
这是他最宠爱的幼子。
不然不会在发现他残害手足且不思悔改后，还想着关押一段时间磨磨他被养左了的性子。
冕旒在眼前微晃，秦始皇好似又听见了小时候的胡亥抓着自己的袍摆，脆声声的喊着要他抱。
他闭上眼睛，骤然降下的黑暗摁压着沸腾的血液。
自己的声音显得那般陌生：“怎么亡的？”
亲卫的回话的声音忽远忽近：“公主嬴阴嫚去过后，十八公子没多久便吐黑血而亡。”
“陛下。”蒙恬担忧的伸手扶住他，“公主她……这可能是个误会。”
秦始皇脊背挺直，拒绝了蒙恬的搀扶：“不是误会。”
他还能不了解嬴阴嫚吗？
爱憎分明，一个性子比谁都犟，脾气火爆的公主。
与对谁都仁和的扶苏，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模样。
在当时听天幕说胡亥虐杀公子公主们时，在场的公子与公主，谁不是惊诧且愤恨？
端看哪个最先忍不住去下手。
也是看哪个会赌，他与胡亥孰轻孰重。
“公主嬴阴嫚，罚……禁闭三月，不得出院。”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无不震惊，抬首看向秦始皇！
这……这等处罚，未免也太过于轻放！
而秦始皇心中此刻的滋味，也只有自己能够体会。
胡亥是他从小疼宠大的孩子，可他所做之事着实令人千夫所指。
公子公主们怨恨他的虐杀折磨，害怕未来此事重演而想掐灭这个源头……也理所当然。
秦始皇初闻噩耗时刺痛的心脏，再度裹上了坚硬的盔甲。
胡亥已废，早晚得死在兄弟姊妹手中。
公主嬴阴嫚，比其他人更沉不住气，却又比其他人胆量更大。
少了一个心术不正的幼子，不可能再搭上一个公主。
“丞相，赵高手中之事且做完否？”秦始皇突然侧头对李斯问道。
“赵高编写的小篆已完成，且等陛下看有无改动之处，再做定夺。”
李斯虽不明为何此时此刻提起赵高，但他没有询问，认真回答道。
“所著篇章，其中内容包含狱律法令。但单独律法的编写，因时间紧迫，安排给赵高的那份还未开始。”
“赵高所著之物若有修改之处，便免劳烦丞相矣。”秦始皇的声音比之前显得更加低沉了些，“至于律法的编写，便另寻他人。”
清风徐拂，众人衣袍皆在风中轻轻晃荡。
秦始皇看着不远处在微风中左摇右晃的草叶，又想起胡亥小时候。
他总是喜欢骑在赵高的肩背上，兴奋得哈哈大笑。
而在未来，他和赵高也是这般，一同玩耍着他好不容易握拢的诺大秦朝。
秦始皇面上的神色愈发的淡漠。
“既然胡亥已去，那便早日送赵高去陪他。”
车裂，夷三族。
这是陛下早就为赵高安排好的结局。
李斯想起在狱中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呕心沥血写著《爰历篇》的赵高，他一直以为可以完成任务后出狱。
殊不知，一切早已定性。
如今不过，略微提前。
时光如驹，选拔出的官吏在咸阳被教学着。后期需要分别派去何地，也大致安排妥当。
秦始皇之前巡游的事也提上日程。
这件事他是交由李斯来进行安排，但后来因为李斯参与小篆的编写，此事进行了搁置。
如今小篆一事已了，李斯便将自己选定的巡游路线详细列出，供秦始皇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