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不长,南北通道,七八百米而已。
两边是厚厚的黄土夯成的院落,一家连着一家,一边十几户人家,排列得整齐。
地上湿漉漉的,水坑涡地随处可见。
几个高大的人影把巷口堵死。
因为他们周身气势磅礴,脸上的表情也是凶神恶煞的,这情景看得路过的行人胆战心惊,纷纷换了条路进去。
江厌用力把他甩在地上,疼痛瞬间蔓延男人的全身。
他点了根烟,叼在嘴上。
众人都以为这是他的特殊癖好,打人的时候喜欢吸烟,但没人注意到他手臂上惨不忍睹的伤口。
江厌弯腰将匕首扯出来。
他又一脚踩在他的伤口处,来回碾着。
男人疼得头冒冷汗,连连大叫。
“啊!!!”
分贝很大,方圆十里基本能听见。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聂乐几人亲眼看着江厌折磨了他很长时间,男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良久,他向他们下达命令,冷冽无情,丝毫不留情面——
“给爷打,用力点,别弄死就行。”
不死即废,他说不能到死的程度,那就是植物人。
他们齐齐应声:“收到,老大。”
说着,几人就围上去,一顿暴揍。
江厌背过身去,靠在墙上,桃花眼嚼着乏意,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耳边的惨叫持续高响,回荡在整个听觉系统。
他强撑着身体,执意要听到他疼得说不出话的时候。
江厌不知道他到底抽了多少烟,也不清楚自己的伤口到底烂到了什么程度,他只想那根刺赶快消失。
他掀着眼皮,呼吸沉了很多,哑声低喃。
“等会儿要是有警察来,就把责任全部推给我。”
聂乐,时清晨,程路愣住,满脸震惊。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江厌就突然倒在地上。
扑通——
几人的心当即就坠落下去。
七中正好放学,学生挨三顶四地走出学校。
暮安凉撑着伞,走在操场中央,边走边打给江厌,但他的电话一直未接通,直到第九遍的时候,电话才接通。
他眉心跳动:“江弥生,你一直不接电话几个意思?”
暮安凉平时一般都是叫他小名,只有发火或者确认一件事情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叫他,每次暮安凉这样叫他,江厌都会两三句敷衍过去,一副欠揍的模样他至今都还记得。
而这次,显而易见,他在确认他没事。
手机那边传来嘈杂声,似乎是医院。
接听电话的人是聂乐,他仿佛还没从刚才那件事中缓过来,声音还带着点慌乱以及不可置信:“暮哥,老大出事了。”
暮安凉心跳骤停,迟钝几秒才想起要问地址。
问到之后,迅速出了学校,坐上私家车出发去医院。
中途,他由于加快速度,不一会儿就赶超前面的三人,但同时也撞到了个矮小的女生,那人出口就是句国粹。
“我靠——”
阵阵秋风过,伴随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暮安凉没有注意旁边的人是谁,说了声抱歉就走了。
阮晚抬头看过去,少年举着黑伞,走路很快,近乎跑起来,但又因为这个原因,她没看清他的面貌,只看到背影。
估摸着应该有一米八五。
–
十五分钟,车子停在舒城人民医院门口。
暮安凉下车,收了伞就跑进医院,凑到前台问江厌的位置。
护士手指在键盘上敲着,快速查出他的病房,她昂首告知:“江厌刚做完缝合手术,转三楼A区VlP病房3981了。”
暮安凉:“好的,谢谢。”
护士微笑着回:不客气。”
暮安凉爬上三楼,从走廊那里过去,依次寻找着3981病房。
3981病房里,聂乐三人守在床前。
江厌坐在病床上,埋着头满面平静看自己的手臂。
他心底的病态想法在这刻熊熊燃烧,甚至还想动手再次把伤口抓烂,想尝试断手的痛能不能让心脏重新鲜活。
想着,就伸过手去。
但没有成功,被聂乐及时阻止了。
聂乐吓得不轻:“老大,你这是想干嘛?!”
江厌木然地仰起头,随口胡诌——
“哦,没什么,有点痒。”
这种拿来哄小孩子还行,聂乐可不信这套,他明显想是把纱布扯开,至于为什么,他无法猜测。
江厌躺了下去,闭眼假寐。
心里都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听说福碌也在这家医院,重症监护室,得偿所愿,他被打成了植物人,一辈子都可能说不了话。
而他因为他厌恶的精神病再次逃过一劫。
即使没有这个,他也能够活下去,江城不会舍得让他死的。
从母亲死后,他就一直这样活着,苟延残喘的活着。
但福禄这根刺总算去掉了。
半晌,江厌又说,话语之中夹着莫名的解脱意味——
“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几人闻声而动,陆陆续续走出去。
本来聂乐是想留在病房里的。
他不放心江厌,但又因了解透江厌的性情,不敢惹他心烦,只好跟着出去。
下一秒,病房里倏地闯进一个身影。
江厌听到动静,以为是聂乐,眼也不睁。
“又干嘛?不是说了我想休息吗?”
殊不知,他以为的聂乐几人正如鹌鹑一样跟在身影之后,他们都束手束脚,略显尴尬。
暮安凉靠上前拎起他的衣领,怒气填胸:“江弥生,你小子,不过没见一天,怎么就把自己搞医院来了?”江厌被迫睁开眼,瞬间恢复往常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指着他,拿自己的病号身份来压制他“嗳嗳嗳!我是病人,暮安凉,你好歹是生于医学世家,怎么一点儿熏陶都没受到,反而还这么粗暴,多学学你叔叔好吗。”
在场的混混都知道,江弥生是江厌的另一个名字。
但除了暮安凉,没人敢叫他这个名字。
更别提这个名字的由来是什么了。
他哼了声,放开他,江厌身体一下子落下去,他又拖来一把椅子,坐下去,翘起二郎腿,用审视的目光盯他。
“说吧,你干嘛去了?”
听他这么说,他就知道,这堂手术是暮迟做的。
暮迟是他的叔叔,这些年一直安居在国内,他本来可以继续在巴黎发展他的宏图大业,但却坚持留在国内,还去医院当起了医生,让他更不能理解的就是,他还在七中教书,正好就是他那个班。
他刚开始一度以为是因为他,还挺感动。
结果,越到后面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因为只要每次江厌出事,主治医生绝对是他。
于是,他又猜测,是因为江厌。
而其中的缘由,他就不太清楚了。
江厌坐起来,半躺在墙壁上。
他懒懒掀唇:“打架啊,这都看不出来啊,暮医生。”
暮安凉抱胸扬眉,一脸“你觉得我信吗”的表情,看得江厌心里膈得慌,双方僵持许久,他举手投降“好好好,哥们儿,我认输,我告诉你实情,别用这种眼神看人,成不成?”
他神色敛了些,示意他说。
江厌避重就轻,不以为然的描述着“就看一个男的不爽,然后叫上他们去揍了一顿,你如果不信问他们啊。”
他又吼了声:“是不是,聂乐!”